陳景薇的後腦勺呼呼流着血,她臉色蒼白,對張輝的呼叫全然沒有反應。
張輝跌坐在地,靈魂被抽空,渾身顫抖。
怎麼辦,怎麼辦,我殺人了!
張輝的雙手抖如篩糠,他仿佛看見了自己滿手鮮血。
他竟然,親手殺害了自己喜歡的人。
他到底剛才做了什麼?
張輝腦袋懵懵,但心底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說: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張輝拔腿就跑,幾個趔趄,他在鐵軌上摔爬滾打着,像在絕境中躲避狼的追擊,他瘋狂地逃跑。
張輝離去後,本想直接回家,但他不敢,他在街上晃到很晚,像無頭蒼蠅,心裡已經将各種可怕的場景想遍了。
我會被警察抓,然後坐牢,最後被判死刑。
我不要被抓,我不要坐牢,我不要死刑。
張輝幾近崩潰,他需要誰給自己一點建議。
找誰呢?張輝隻能信任吳博,于是他在街上遊蕩至淩晨,給吳博打了一通電話。
可沒有人接。
張輝挂斷後,突然冷靜下來,不行,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如果是吳博的爸媽接電話怎麼辦?如果吳博舉報了自己怎麼辦?
思前想去,張輝覺得,最靠譜的就是跑路。
是的,隻要活着,隻要不被抓,逃到哪裡都可以。
張輝的心裡隻有一個想法,他要活下去,他不要成為罪犯。
張輝離開鐵軌後,吓到六神無主的舒童卻不自覺地走向陳景薇。
她看見陳景薇的頭在不斷流血,好吓人。
雨已經停了下來,月亮從烏雲後流露微光,舒童湊近看了一下,曾經那雙從床上投射過來的目光,如今已成一片死寂。
不知怎的,舒童忽然有種輕松的感覺。
這個女人死了,那父親就能回歸家庭了,母親不會離開自己,她能重新開心起來了。
正暢想着,舒童蓦地感覺有人在抓自己的腳。
“啊——!!!”她終于發出尖叫,可尖叫聲在空蕩的地方隻是環繞一圈,随即消散無影。
“救——救我。”虛弱的聲音從喉嚨間努力掙紮出來。
陳景薇滿眼淚水,她渾身動不了,隻能用盡全力,用手抓着舒童的鞋子。
“救救我……我不——我不想死。”陳景薇啜泣着,氣若遊絲。
舒童驚吓又嫌惡地抽出自己的腳,後退幾步。
陳景薇徒然地動動手指,她意識模糊,根本認不出眼前的人。
“求求你……”陳景薇再次發出呼救,她不想死,她還有很多事沒做,她的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呢。
舒童有一瞬間的不忍,但思慮片刻後,自私的她選擇放棄營救。
這不是她造成的,她隻是個旁觀者,她什麼都沒做錯,她隻想守護她的家庭。
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介入人家的家庭吧。
這是上天對你的懲罰。
如果你遇到别人,也許還能活下去,可你偏偏遇到的是我。
我不能救你。
舒童這麼想着,不顧陳景薇求生意志下的微弱乞求,心一硬,轉身跑開了。
那個人影漸漸消失在眼前。
陳景薇微微一笑,她心裡想的是:這個人一定去叫人救她了。
太好了,她能繼續活下去了。
陳景薇這麼想着,緩緩閉上眼睛。
一片朦胧中,她好像聽到了誰在哼歌,歌聲好熟悉啊。
陳景薇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了,原來是媽媽的聲音。
她此刻并沒有躺在冰涼的地上,而是在一個收攤的雨後,媽媽載着她回家,她正躲在媽媽寬大的雨衣之下,緊緊抱住她,依靠着她的後背。
車緩緩地開着,她聞到媽媽頭發上洗發水的清香,還聽到媽媽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哼着一首歌。
“我們就要回家啊,我的寶寶,你好好安睡吧。”
我們就要回家啊。
陳景薇的意識漸漸飄散。
她很累,她要好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