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以跟我說說,發生何事了嗎?”
阿花輕輕搖頭,又重重搖頭,再盯着袁辰的眼眸,“袁夫人,你認識我爹爹,對不對?袁夫人,我有些想爹爹了,可,我,已經忘記爹爹的樣子了。”
“你身上這身紅袍,便是策哥生前所穿。”
袁辰此番回來,所載三類物件。
一是汝南祖宅内所剩藏書,二是無意間發現的蔡侯造紙秘方,三是孫伯符遺留在壽春的舊物。
袁辰又讓阿花喝了碗清粥,再指着案上的兩本舊書,“乃是策哥生前所作。”
周身暖烘烘的阿花,跳下金絲塌,跑到案前想,興奮翻着,“這真是我爹寫的?!爹爹,好厲害!”
案上有兩類書目。
一是航海日志,分為江東外圍海域與青州遼東海域,前者是孫策所寫,後者是太史慈的字迹。
二是造船圖紙。孫策共畫了六十八條戰船,最小的蒙沖不過是幼童小溪玩物,最高的一座樓船高達五百尺,旁邊寫有兩個大大的字,“夷洲?這是哪裡,袁夫人?”
“海外之地。策哥生前,曾想揚帆出海,找尋此地,開拓為我大漢疆土。為此,他研習造船之術,想造一艘能夠乘風萬裡,直挂雲帆的百丈樓船!”
阿花心馳神往,欽佩至極,“爹爹,竟有此大志!”
袁辰幽幽一歎,扼腕不已,“策哥生性豪邁,有馳騁萬裡山河之志奈何,俗務纏身,被困于朝局戰場之中,終日不得閑!唯有受傷後的那段日子,方有時間,繪制這些圖紙,暢想海外洲地。”
這樣嘛?可是——“袁夫人,我爹死前,竟隻關心夷洲事宜,不想找到刺殺他的兇手嗎?”
難道,阿花知道了什麼?
難怪,她今夜這般傷心,可是想起了策哥?
……
袁辰心下大驚,臉上卻是平靜:策哥之死,雖因許貢三門客行刺而起,但乃是江東世族合謀之結果,“阿花,亂世之中,生死有命。策哥死前,隻遺憾三件事。”
“哪三事?”
“其一,江東政局平穩,孫家族人無虞。”
阿花點頭,“我知道,我會保護江東保護孫家!”
“其二,便是這夷洲。”
“明日起,我便研習造船之術!”
“其三,最為重要,便是你的快樂和幸福。他遺憾無法親眼見你長大,見你成親嫁人,見你姻緣美滿,兒女繞膝。前些時日,仲謀私自去陸府提親,要為你與陸郎拉紅線,實乃人神共憤之事。幸而,陸郎斷然回絕,又與張公小女訂婚。此後,我長居建業,定會為你做主。再不會發生此類為解怨仇、便結親家的荒唐事件!”
是啊,荒唐之事!她與他,是一輩子的仇家了,怎可再喜結連理,兩相缱绻呢?
“這些時日,往來建業,可有中意男子?好歹,名義上,我也是你嬸母,不用經仲謀之手,自能為你做主。”
阿花垂眸,“婚姻之事,喜歡與否,不重要,隻要能穩定江東局勢,再行收複荊州,我都可以!”
“這是什麼話?策哥聽到這話,又要生氣!”袁辰薄怒,雙腮鼓起,嚴辭教導,“他生前,最為看中兩情相悅。”
“他是他,我是我。”
“無論是誰,都一樣。”
“那,袁夫人,你呢?”阿花望着她 ,“袁夫人,你好像,并不喜歡我二叔,又為何嫁給我二叔?”
“栖身之所。”
“我是權宜之計。”
“不,你不行!我們阿花,不需要權宜之計。這世上,你想怎麼活,就怎麼活。阿花,你還小,你不懂,世家女子,為家族所計,但皆不快樂。若能與心愛之人共度一生,才是最為美好最為幸福之事。阿花,于我而言,我隻在意你的幸福,以及這些聖人之書、先哲之道,其餘種種,江東如何,荊州如何,都無關緊要。百代江山,功名利祿,都是過往雲煙。”
皆如過眼雲煙嗎?可是——“袁夫人,你可曾有過心愛之人?”
“有過。”
“為何分離?”
“未曾相許相守,又何談分離?”
“啊?”
“他有喜歡的女子”
“他怎如此沒眼光?!”
阿花不解,她見過不少世家女子,但從未有一人,如袁夫人這般,風華絕代,雍容華貴,隻遠遠一瞥,便能感知其如大寶石般的光輝與氣韻。
若說,陸琦似白海棠,風流雅緻;那袁夫人,便是白牡丹,花開動兩都,花落亦芬芳,無愧高門貴女之風華。
袁辰輕輕一笑,看着她的眉眼,很是幸福,似極了閨閣少女,“阿花,情之所至,藥石難解。我喜歡他,本就與他無關。無論是否在一起,我都會喜歡他,隻要想起他,我就會無比快樂。”
與他無關?真可以這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