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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陸議還在用熱毛巾為他敷臉。
陸郎痛着,疼着,嚷着,“伯言,放我出去!我要與他,決一死戰!”
“你辱人在先,乃是咎由自取。莫要再胡鬧!”,陸議暗搓搓掌控節奏,聲音裡滿是憂慮,“小叔,連夜熱敷,片刻不停,不出七日,便可恢複原貌。若是耽誤的話,便——”
“真的?”
陸議點頭。
陸郎捂着熱毛巾下的青黑色眼眶,滿滿憂慮與恐懼,“…好吧。伯言,我的臉?七日後,當真會好嗎?”
“恩”
“可我這七日,還如何出門?”
“可以面紗覆面,更顯風流雅緻。”
……
陸議來尋橋璨時,她已喝得酩酊大醉,随風亂舞,雙眼迷離,胡言亂語,“伯言,你怎兩個腦袋?不,四個!咦,八個啦?!八個伯言…… ”
撲騰一聲,她滑坐在光秃秃的地上,酒罐子應聲碎裂,“可八個伯言,竟沒有一個喜歡我的……哎,長太息以掩涕兮,哀姻緣之多艱。”
他半蹲身子,俯看着她,止不住笑意,“你讀的什麼書?屈子泉下有知,都會被你氣活”
“若真是這樣,我豈不是功德無量?若屈原這能死而複生,天下文人皆會視我為救命恩人,曹家父子全得敬我酒!”
“璨璨,地上涼,坐起來。”
她搖頭。
他伸出手掌,想拉她起身,卻被她躲了過去,“璨璨?”
酒入愁腸,橋璨變得些許脆弱,一吐多日不快,“我不要你拉我!你跟我是仇人!”
仇人?她在記恨小叔輕辱之言?
他收回手掌,滿眼溫柔,“你獨自起身,可好?”
“你果然不喜歡我”,連日來的委屈,一觸即發,水霧升起,彌漫眼波,“就連在夢裡,你都不願意拉我的手!”
他急忙伸出手掌,“怎會?”
她推開他那瘦削卻有力的手掌,嗚咽道:“…他還說我是掃把星…嗚嗚嗚嗚… 你就那麼聽着,你也不幫我!”
因少時變故,陸議此生最讨厭女人哭,可此刻卻心如刀絞,慌亂不已,“适才,外人面前,我不好落他顔面。璨璨,我已我私下教育過他了。”
她嗷嗷兩聲,放聲大哭,又是委屈,小臉皺成一團,“外人?你說我是外人?你說…哼哼…我是外人?”
陸議再顧不得其他,站起身來,拽她離地,單手摟着她,“于我而言,你從不是外人;但于小叔而言,你是外人。”
“嗯?好像……确實是這樣”,哭聲漸小,她歪着腦袋,眼裡波光閃閃,“伯言,你抱我?”
陸議懊悔,松開左臂,“自己站穩,好不好?”
“不好!”,她雙手一緊,摟住他的腰,整張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悶悶道“…你那位虞小姐,還說我我整日纏着你……”
“璨璨,不是我那位虞小姐,我與她隻見過三面,且虞小姐有禮有節,未曾說過此語。你記錯了,這是小叔的話。”
“哦”,她吸了吸鼻子,“我們見過多少面啊?”
“建業四面,山陰十九日。”
“都十九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阿花開始嚎啕,眼淚更兇猛了,鼻涕奔流而出,“我都來山陰十九日啦?啊啊啊啊啊……爹,娘,都十幾天天了,他還是不喜歡我……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哼哼哼哼”
“誰說我不喜歡你了?”, 陸議閉眼,認命道,“璨璨,我喜歡你。我從來沒有這般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輾轉反側,日思夜想,徹夜難眠。”
哭聲戛然而止,阿花心下一喜:“伯言,你喜歡我?你說你喜歡我?真的嗎?你真的喜歡我嗎?”
陸議擡手,撥開她的小腦袋,俯身,同她,四目相對,深情許許,天荒地老,“真的,璨璨,我喜歡你。”
她拽起他寬大的衣袖,擦了擦鼻涕和眼淚。“真的?”
“千真萬确。”
“那,你親親我~”
陸議一愣,心跳加速,别過頭去,極力壓下内心沖動,不敢再看她一眼,冷聲道“璨璨,肌膚之親,乃是夫妻之事。”
“嗚嗚嗚嗚嗚,你騙我!我二叔未成親時,就整日抱着他、親着他夫人……你還是不喜歡我……就連在夢裡,你都不喜歡我!”
陸議蹙眉:你二叔?怎這般孟浪?
難怪……來不及多想,不,是已想了多日。
他再度扭頭,望着她的眼眸,情意綿綿,許下終生之誓,“璨璨,等回建業,小叔成親後,便讓他去廬江提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