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着細皮嫩肉的白衣少年,“敢問兄弟,高姓大名?可是縣衙的文吏?可否跟陸校尉說說,俺會耍槍,俺力氣大,俺不怕死,俺想加入陸家軍!”
“不,我也是來從軍。”
李異啞然:他,從軍?
他那細胳膊細腿,隻需俺輕輕一掰,就斷了!他從軍,“兄弟,俺跟你講,戰場無眼,你若是生計上有困難,待俺立了功,可分你一二。”
阿花不為所動,随着人群走了進去,等待陸校尉親自面試。
她遙遙期待着:我們終于要重逢了嗎?我該跟你說什麼呢?你見我來,是激動不已,還是無以言表呢?天啊,你不會,不會真像二叔說的那般,不願見我不願理我吧?!
……
不,不會的!
她已走到隊伍最前端,對着面前的青衣男子,盈盈一笑,春風滿面,眼眸亮如日光下的春水,波光粼粼,潋滟無邊,“陸校尉,我奉主公之命,前來助你蕩平山間賊寇,還會稽安甯。”
賀修驚訝不已,“主公?你從建業來?我就說主公英明神武,怎會将如此重擔托于他之手?!陸校尉,還不起身迎接這位,這位——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阿花向賀修拜拳,但眉目輕擰,語含不悅,“橋璨,廬江人氏,現為主公近衛。賀縣令,言語有差,陸校尉乃是大才,小小賊寇,豈會是陸校尉對手?我不過是錦上添花,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從方才起,陸議心内便如小鹿亂撞,撲騰個不停。
她的眼眸,是那般明亮,她的笑意,是那般明媚,此刻,聽她出言維護,更是深感溫暖,柔腸百轉。
賀修連連搖頭:這陸伯言果然會裝樣子,又騙了一人!
但轉念一想,主公應是早知此人德行,否則怎會明面聽任顧雍舉薦,委任陸議,暗中再譴橋侍衛來平叛呢?
他希冀滿滿,“橋侍衛,按規矩,請先出示印信。敢問主公,有何妙策?他派多少親兵,撥了多少糧草?幾日可達?”
阿花是偷跑出來的,豈會有這些東西?
但為将者,不能露怯。她伸出三根手指,自信一語,“三人”
賀修大驚失色,“三人?”
她大言不慚,“三人,你,我,他。”
賀修失望至極:我倒是體格健壯,可陸議卻文弱不堪,這橋侍衛更是弱不禁風,何談上陣殺敵,剿滅山越?
阿花倒是志得意滿,“賀縣令,早年不過是潦倒書生,若不是主公慧眼識才,山陰豈會有今日模樣?賀大人,盡管相信主公眼光,陸校尉乃是千古難遇的帥才,必能大勝潘臨,凱旋而歸。”
陸議驚訝:我是帥才?還千古難遇?我自幼平凡普通,何曾聽過這般溢美之詞?雖是倍感鼓勵,但他還是找回了一貫的謙遜,抛掉了從驟見之慌、乍見之歡,宛若無事模樣,同小别不久的橋璨說了第一句話,“行軍打仗,不是玩鬧。”
“我沒玩鬧!”,她看向西方校場正在射箭的四位大漢,自信滿滿,“伯言,我會射箭!你應是在征召弓弩手吧?”,她走上前去,回望着他,神采飛揚,笑意盎然,拍着胸前道,“我,比他們都厲害!”
哄堂大笑,衆人嚷着,“小白臉,吹牛皮。”
正在舞槍的李異,回首一槍,吓呆衆人,“笑什麼笑!不許笑俺兄弟!”
阿花氣定神閑,随意摸了罷弓弩,搭上三隻箭羽,雙臂微微張大,拉弓至滿月,左眼微閉,睫毛輕抖,右眼掃視前方箭靶,雙指一慫,嗖得一下,三隻箭羽齊齊飛出!
陸議眉間一動,眼間一驚:她那三支箭,怎朝三個方向?
阿花放下箭弩,悠然轉身,一步步走向陸議,顧盼神飛,明眸皓齒,“伯言,我厲害不?”
“咚”的一聲,三隻箭羽齊齊插入三隻箭靶正中心位置!驚落漫天樹葉,驚起燕雀飛揚,驚得滿堂喝彩!
李異手中長槍掉落,“俺的娘啊!俺在做夢嗎?”
賀修睜大兩隻眼睛,“再是箭術高超者,也隻能是一次張弓,發出三箭,共同射中一靶,也就是三箭一把,橋侍衛這一箭三靶,真乃後羿轉世。”
其餘人等,還在交頭接耳,有人撿起弓,搭上三隻箭羽,分别朝三個方向射去……果不其然,全部脫靶!
陸議定定看着眼前人,再也抑制不住的喜歡。
偏偏,她還揚起頭,晃了晃,得意洋洋,“伯言,你怎不說話?怎麼樣?我厲害不?!”
眼見平賊有望,賀修激動不已,變得熱情洋溢,“厲害!厲害!厲害!山陰安甯,全賴橋侍衛英姿!本縣代山陰百姓,謝過橋侍衛平叛之恩”
“好說,好說”,她擺擺手,又去瞧伯言,“我這麼厲害,你不誇誇我嗎?”
陸議微微一笑,輕輕俯身,凝視着這張占盡江東九分春色的臉龐,“美目清兮,儀既成兮,巧趨跄兮,射則藏兮。”
額……,阿花蹙眉,皺鼻,“何意?伯言,我聽不懂……”
賀修趕忙解釋,“此乃詩經齊風猗嗟篇,專誇人,長得美、儀态雅、射箭妙。”
她止不住歡喜,滿是期盼地望着他,“真的嗎?”
他垂眸,點頭,“恩。”
夕陽西下,彩霞絢麗,白衣少女的笑容氏那般明媚,那般富有生機,璨璨啊,你這箭,命中之物,真的是箭靶,而不是我的心嗎?
他看着她,眸色似水,嗓音醉人,“璨璨風華,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