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圍着射虎車打轉,心下一動,“伯言,這可是由追峰車改造而成?”
陸以驚訝:他怎這般敏銳?
他胸中升起一抹知音之感,不似往常惜字如金,緩緩講述其中原理,“追峰車,雖輕便快捷,但四面敞露,上無平蓋,難防箭矢,遑論走獸。工期緊張,無法全造廂體,便拆卸女眷日常出行的馬車,将其棚頂與箱體挪移,至此車之上,再,稍加改動。”
“伯言,你太聰明了吧!”
他垂頭:不至于。
她欣賞不已,仍是繞着射虎車打轉轉,看向最中央的小木樁,“此為何物?”
“仿胡人矮椅制成。行獵時,若是主公若是累了,可坐于上方休息。”
阿花伸手夠那矮椅,“妙哉!主公腿短,你這尺寸,方方适合他。”
他大驚,“巧合而已,橋侍衛慎言。”
“如此說來,是真的啦?”,她回眸,眼裡是促狹笑意,“伯言,你怕什麼?從此刻起,你我便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自會幫你保守秘密。”
朋友?他沒有朋友。
他既為她的冒犯,不悅;又為她的親近,喜悅。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橋侍衛,伯言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不必客氣。”
“你獨自驅車,返回獵場,可好?隻說此車,乃是路過百姓所獻。私下,再告知主公真相”
這……“為何?”
“前日,小叔公然拒婚,甚是無禮。伯言想以此賠禮君上,但若大張旗鼓,又會損我陸氏聲名。”
“你……”,驟聽此言,阿花神色慌亂,心下更是多種滋味,最後隻呆呆一問,“你,不怕我搶功?”
“我見橋侍衛,乃是胸懷坦蕩之人,定不會負伯言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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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月光清寒。
有人睡的正香,比如阿花;有人難以入眠,比如陸議。
他披上淡青色外袍,去後院橘子林閑逛,時不時撿起兩枚橘子:主公欲同我陸氏和解,借此穩固江東,怕是因步鸷已掃平交州,局勢已穩,是要西進收複荊州疆土了。
陸議仰頭,望着那不知人間憂愁的月亮:小叔拒婚之辱,主公當真釋懷了嗎?就算主公寬宏大量,那位孫家二小姐孫阿花,能輕易咽下這口氣嗎?我陸氏無意入局,隻求自保,真能順利脫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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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很是滿意射虎車的孫權,賞賜給阿花十兩黃金。
她興高采烈,做着分配,“七兩歸我,三兩歸伯言。”
孫權失笑,“全為你所有。陸氏家财萬貫,不缺這錢。”
“啊?”
孫權目光悠遠,似是觊觎錢财,又似是為她着想,“阿花,你若能與陸績成婚,可有黃金萬兩。”
阿花擊碎他的如意算盤,“二叔,太沉了,我搬不動!如此十兩,剛好!二叔,這做人哪,不能太貪心!”
孫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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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如此,但阿花乃是有仇必報、有恩不忘之人!
此番得了十兩黃金,怎能忘卻有功的陸議陸伯言呢?
她當即走出孫府,走到兩條長街外的陸府,對着陸氏守門家丁道,“快帶我入府,我找你們家主。”
若是往常,陸氏家丁必轟走來人。但看陳初七見他面容姣好,衣着體面,便上前詢問,“這位公子,可有拜帖?”
拜帖?何需此東西!她極為自然地道,“你代為通禀。他知我來,必會出府迎接。”
陳初七搖頭,屈身送客,“陸氏無此家規,請公子不要為難小人。”
阿花翻了個白眼,從袖中掏出侍衛令牌,“可以帶我進去了嗎?主公令我前來,有要事與陸家主商議。”
陳初七不為所動,仍是堅決搖頭。
阿花眉心輕蹙,正要硬闖進入時,背後傳來一道熱情洋溢的聲音,“橋侍衛嗎?在下陸凱陸敬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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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人長大,陸議呆在建業時,總是躲到成為小院,想尋一處清淨。
今日,他再度來到這裡,提筆畫着山河圖,擔憂着江東未來局勢。
日暮西垂時,耳畔傳來一聲聲呼喚,“伯言,伯言,伯言——”
那聲音極大,能夠穿越五十米的小院,由不得他坐視不理,隻得起身出門相迎——“橋侍衛?你如何尋到此處?!”
她抽出藏在背後的鴨子,在他眼前晃着,“伯言,主公賞了我十兩黃金!但他說,你不慕錢财,我隻好買來此鴨與你同賀!你看,還熱乎着呢,這可是建業城内最好吃的鹽水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