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瑁搖頭歎息,為孫阿花惋惜。
陸凱年紀小,今年隻十五,又是好奇,“小叔,你确定嗎?這二小姐孫阿花,乃是大橋夫人所生,孫伯符又是美姿顔,怎會是無顔女呢?!”
陸郎雙目圓睜,鼻孔出氣,“我親眼所見!赤壁之戰時,我見過那黑鬼!”
陸議垂眸:倒是,别有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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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時,陸議已在孫權身旁呆了幾年,任曹令史,平日處理些文書工作。姑父顧雍,尚算是孫權的親信。
等赤壁之戰前夕,他就同小叔陸郎、姑父顧雍一同去往将軍府議事。
滿堂文臣皆言投降,俯首之間皆道,“主公,曹丞相攜百萬大軍前來,勢如破竹,吾等無力抵抗,早日歸附,方是上策。”
孫權未置一言。
唯有魯肅上前陳詞,竭力主戰時,方才露出一絲笑容,高聲道,“容孤想想,衆卿以為如何?”
陸郎施禮,慷慨激昂,“匹夫之勇不可為!望主公以江東生民為念,早日降曹,以複河山一統,四海太平。”
孫權尴尬不已,笑容再次消失。
就在這時,堂外傳來爆喝之聲,“曹賊,看我大刀!”
衆卿回眸,紛紛向外望去。
張公激憤,滿眼怒火,“女兒家家!成何體統!”
魯肅雀躍不已,“二小姐年方十二,便有如此氣魄!吾等七尺男兒,又何懼曹軍百萬兵馬?”
文臣們遙相對視,心照不宣:諷刺誰呢?
孫權擊掌,大贊,“子敬之言,甚是有理!”
少女扛着大刀,拎着兩筐甜瓜,施然走進殿中,很是天真無邪,“二叔,子敬叔,你們吃瓜嗎?”
諸臣驚愕不已,猶疑不已,紛紛盯着少女的面龐,陷入了久久的懷疑中。
她,當真是小霸王和大橋夫人的女兒?
小霸王美姿顔,橋夫人有國色,兩人的女兒,就算不傾城傾國,也不該這般無顔吧?
再者,她,她怎能那麼,那麼黑?
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四面八方的譏諷聲,紛至沓來,甚嚣塵上。
陸郎脫口而出,“她真的好黑啊!”
文臣們附和垂頭,“确實!”
“這黑到五官都看不清的人,天下唯有張翼德了吧!”
無畏流言蜚語,無懼衆人凝視,她命侍衛鋪開甜瓜,高舉着大刀,厲聲大喊,“等着!本小姐給你們切瓜吃!”
姑父顧雍似有所想,“伯言,你看這孩子的眼睛,倒是格外明亮。”
陸議心下好奇,拍了拍小叔的肩膀,得到一處空隙,看見了大殿中央的少女,身姿,纖長清瘦;儀态,挺拔俊逸;脖頸,猶如仙鶴般優雅,上面還頂了一顆比鵝蛋還要圓潤的頭顱……
恩,顔色确實很深,說是濃稠如墨不為過,但配上那雙顧盼神飛,流光溢彩的眼眸,宛若一顆熠熠生輝的東海黑珍珠,敵過這世間所有的明媚與熱烈。
她舉起大刀,砍向第一排甜瓜,“裂——”
如此反複。
五次後,從左至右,從前到後,一顆顆甜瓜,碎成兩半,應聲而裂,露出鮮嫩的果肉與汁水。
她拾起一瓣甜瓜,送至張公手中,“您看看,這像不像曹賊的頭顱?”
張公怒不可遏。
她又撿一瓣甜瓜,送至小叔身前,“你就是那偷橘子的陸績吧?下次别偷橘子啦,我江東瓜田萬畝,任君享用!”
小叔火冒三丈,直打哆嗦,“你、你、你——無禮至極!”
“你倒是有禮有節!”,她晃着掌中甜瓜,頗為遺憾懊悔,“可惜啊,是戰前投敵、是膽小如鼠、是卑躬屈膝的禮節!你這張臉呢,固然俊美無雙,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呀~”
“粗魯!”,小叔不曾見過此種陣仗,更不好跟一介小屁孩計較,隻能雙手指着她,不停地嚷嚷,“粗魯!粗魯!粗魯!太粗魯啦!有沒有人,管管她?”
孫仲謀幸災樂禍。
魯子敬搖頭晃腦。
好在,張公尚有風範,走上前去,教導着她,“女兒家家,成何體統?公瑾就是這般教導你?從下月起,不,從明日起,來我府上,同小女一起讀書!”
“我不!”,她吐着舌頭,又朝小叔挑釁,“陸公子,這瓜,你是吃呢,還是不吃呢?”
小叔明志之聲,響徹殿内,震得衆臣耳痛,“我不吃!我生性喜吃橘子,不喜吃瓜!”
眼見事态嚴重,他不得上前兩步。
他想着,小孩子嘛,很好哄的,便溫聲道,“二小姐此瓜,形狀精美,色彩鮮亮。小叔沒有口福,不知伯言能否有幸,代吳郡陸氏,品嘗一二?”
果不其然,她得意一笑,雙手獻上甜瓜,“好呀,你真有眼光。你快吃啊!快吃!快吃!甜不甜?是不是,很甜?這可是,我剛摘的甜瓜,專為姨父接風洗塵之用!”
他輕咬一口,确實很甜,唇間一笑。
正想贊美時,殿外傳來周公瑾的聲音,“伯言,還是你有口福!我家小阿花,種的瓜,最為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