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城出大事了!
孫權親去陸府,為小侄女向容冠江東、才蓋江表的陸郎提親。
怎料,陸郎當場拒婚,并揚言,“區區瓜農之後,怎配入我陸氏大門?!?”
孫權大怒,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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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深夜,孫權仍在思量這樁婚事的可行性,并連夜去信廬江周府,召回正為公瑾與小橋守喪的小侄女孫璨孫阿花。
陸府,亦是燈火通明。
白日裡驕縱蠻橫的陸郎,此刻更是飛揚跋扈,對着其餘三位家族成員,持續性發出高聲咒罵,“孫仲謀真是恬不知恥,竟還敢上門提親?!”
常年修道、不理世事的陸瑁與年紀較小、不知往事的陸凱兩相對視:他要罵到何時?我還想睡覺!
家主陸議雖是神色平靜,眼波卻是千重起伏:主公,你此為何意?雖說往事已矣,隻求江東安甯。但我陸氏,焉能忘卻十八年前,孫伯符屠我陸氏一百三十二名族人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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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元年,天下大亂。
袁術野心勃勃,欲去徐州同劉備呂布争霸,譴帳下将領孫策前去廬江借糧。
時任廬江太守乃是陸氏家主陸康,也就是陸議從祖,陸郎親父。
他堅守保境安民之策,拒絕參與袁氏争霸大計,未給一石糧草。
袁術勃然大怒,特命孫策攻城,“伯符,若此次出戰,你能抓獲陸康,廬江郡便為你所有。”
孫策正值年少,又有父仇在身,有着與日争光輝的氣勢,無畏四方威脅與求和,生生圍了廬江城兩年,打了廬江城兩年。
期間,陸氏族人死傷殆盡。
城破時,陸康重病在身,不久人世。
幸而,此前,他已将年僅十二的陸議、更為年幼的陸績送回吳縣陸氏祖宅避難,這才為陸氏主枝留下一息香火。
再後來,孫伯符橫掃江東,屠殺吳會兩地士族。
江東人心浮動,怨聲滿天。
……
直至,建安五年,有人行刺成功,重傷孫策面頰。
孫策重傷難愈,日夜憂心,不知江東未來在哪裡。
終于,他恍然大悟,放棄傳位給喊打喊殺的三弟,轉而選擇處事和緩且圓滑二弟孫權,并讓張昭周瑜共同輔政。
自此,動蕩混亂的江東終于迎來了他的光明和坦途,而少年吳主孫權孫仲謀,也正式走上建安時代的大舞台,同正值壯年的曹孟德南北對峙、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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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但陸郎仍在喋喋不休,“豈有此理!他孫仲謀,當我陸氏族人命如草芥!我們陸氏心胸寬廣,方才不找他們算賬!這才讓那些往事,同着孫伯符的離世,而一并勾銷!但,今時今日,他竟讓我娶孫伯符的女兒?還是那個孫阿花?”
堂上三人,表情不一。
陸瑁陸凱還是兩相對視:又來一遍?何時能完?
陸議剝了枚橘子,“小叔,你吃嗎?”
小叔自幼便喜歡吃橘子,還喜歡給其他人分享橘子。又因容貌俊美,才學一流,被世人贊為——懷橘陸郎。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典故,照舊與死去的袁術、孫策脫不了幹系。
當時,袁術寫信借糧,從祖父陸康讓年僅五歲的小叔代去袁府回禀,“廬江糧食,僅夠百姓吃食。斷無餘糧,可供大軍補給。”
到了袁府,小叔有理有據。
袁術卻是傲慢強硬。
氣得他取了幾枚橘子,踹進袖中,“府上橘子鮮美,想帶回給母親嘗嘗。”
袁術大笑,贊他孝順。
可小叔更氣了,他原意是想說:廬江窮困,連橘子都沒有了!你快去别地方找糧食吧!
奈何,袁術假裝聽不懂,隻朗聲道,“陸郎孝順,堪為四海表率!”
此刻,陸郎看着陸議掌心的橘子。
晶瑩剔透的橙紅色表皮,沒有一根多餘的白色須須,清晰可見的充盈汁水,果肉定是鮮嫩清甜,芬芳可口。
他喉嚨發緊,伸手奪了過來,一瓣瓣塞入嘴中,精心品嘗着橘子的味道。
而堂内,也終于恢複清淨。
陸瑁陸凱如逢大赦,轉頭看向剝橘人:伯言,再多喂他吃兩隻?
陸議剝了一枚橘子,又剝了一枚橘子……半盞茶後,陸郎摸着鼓囊囊的肚皮,“不吃啦,不吃啦!伯言,我要你立誓,我陸氏一族決不娶孫家女。區區瓜農之後,怎配入我陸氏大門?!”
對于聯姻之事,陸議也是不願。
但他不希望小叔這般無禮,徒惹孫權不快,隻是叮囑道,“小叔,你已假我之名,回絕此次婚事,薄了主公顔面,便莫要再議此事,免生是非,可好?”
陸郎氣得直跺腳,腰間的玉飾都在亂舞,"伯言!這點道理,我能不懂嗎?!我就是氣不過,氣不過,他要将孫阿花嫁我!本公子花容月貌,所娶之妻,就算不是絕色美人,也不能是那醜陋不堪的黑鬼啊!孫仲謀,他就是嫉妒我,羞辱我,怨恨我!”
陸議眼神不悅,“小叔,以貌取人,非是君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