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還是不闖,這是個問題。」
◆◆◆◆◆
天空幹淨得像是一面清澈的鏡子,又像是沒有波紋的湖面。
櫻花柔軟得像是一大片絢麗的雲霞,明麗溫暖的陽光漫過飛檐疊瓦的屋頂,風裡裹着微醺的暖意。
櫻花是會追着溫暖氣候開放的花,進入春天後,沿着溫暖的南方,一路朝北方開去,火之國的氣候溫暖,櫻花開放的季節比其他地方都要早,花期自然也最長。
細小的櫻花一朵一朵簇在一起,沿着花枝一路綻放,沉甸甸的樹梢抖落柔軟流麗的雨,淋淋漓漓地落了一地。
早春的時節,露水的氣息格外的濃重,空氣裡浮動着料峭的寒意,堆積了一整個冬天的積雪開始融化,滲入地表的雪水把土壤浸泡得濕潤。
櫻花洋洋灑灑地飄落到了潮濕的地面,粉紅色的花瓣沾染上了潮濕的泥土。
清晨的一大早,宇智波神奈被宇智波斑親自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宇智波神奈頂着一頭睡得到處亂翹的頭發被提溜到了輿洗室的門口,小姑娘半睡半醒地走進了輿洗室,睡眼惺忪地站在鏡子面前打了個哈欠。
眼角溢出淚花,小姑娘半睜着眼睛拿起洗漱工具開始洗漱。
宇智波神奈稀裡糊塗地吃完早飯,稀裡糊塗地被宇智波斑帶出了門,稀裡糊塗地被帶出了木葉,臨走之前,她沒來得及跟家裡的紅毛短腿狐狸們告别,但她來得及撈走了家裡的灰狐狸。
夏油傑:“……”
除去被小胡子擄走的那一次,這是宇智波神奈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離開村子。
彎彎曲曲的小徑像是向前滑動的長蛇,橫七豎八的枝桠将天空叉得支離破碎,鋪天蓋地的綠色淹沒了整個世界。
古老的巨木無聲地矗立在大地之上,風在蒼翠繁茂的綠意中穿行,樹葉婆娑的沙沙聲響恍若起伏的潮音。
這座森林在多年前是千手一族的底盤,以這座古老的森林作為屏障,将族地藏匿于森林深處。
木葉建成之後,千手一族的居住地被遷移到了靠近南賀川的平原,森林裡的陷阱被拆除了不少,警戒的範圍跟着做出了調整。
宇智波斑牽着矮矮小小的小姑娘的手,一腳深一腳淺地踩過路面,沒有阻礙的穿行在過去遍布陷進和起爆符的森林裡。
順着罅隙落入森林的陽光細如金絲,薄薄的葉片浸泡在日光中,蔓延表面的脈絡格外清晰。
宇智波斑本就是話不多的人,沒有把出村的理由告訴宇智波神奈,也沒有開口說任何多餘的話。
他帶着孩子,孩子的腳步跟着一隻灰狐狸,沉默地在森林裡穿行,考慮到小姑娘那雙小短腿,刻意地控制了自己的速度。
他什麼也不說,宇智波神奈什麼都知道。
他出村的目的。
帶着她一起出村的目的。
這片森林的面積很大,繼續按照這個速度,就算是走上一個早上也不一定能走出去。
宇智波斑彎腰,把小姑娘單手抱了起來,把灰狐狸丢到了小孩懷裡。
洶湧的風撲面而來,掀起鬓角的碎發,掃在臉頰上泛起一陣細膩的癢意,視野急劇變化,景物被拉成模糊的色塊。
灌了風的衣袖鼓脹起來,像是振起的鳥羽,獵獵作響,失重感湧入大腦的那一刻,奇妙的感覺也緊随而至,她覺得自己像一隻鳥,騰空而起,飛入穹野。
地心引力是個奇妙的東西,連帶着失重的感覺也變得奇妙,像是有人把她扔到了無垠的穹野,又像是從雲端墜落世間。
很遠很遠的過去,她好像也這樣在古老茂密的森林裡穿行,懷裡好像還抱着一隻虎斑貓,自由自在地像隻小鳥。
宇智波神奈張開嘴,迅捷的風灌了她一嘴,但她忍不住開心地大笑,揚起的頭發像是飛揚的黑色的綢帶。
柔軟的日光從地平線湧上了地面,樹梢抖落下來的陽光璀璨耀眼。
宇智波斑踩着樹幹卸掉了力道,從巨大的杉木上落下,像是收攏翅膀的蒼鷹,被狂風掀起的頭發洋洋灑灑地落到了背部,像是歇斂的黑色旗幟。
宇智波斑擡了擡眉頭,“很好玩?”
宇智波神奈點點頭,貓兒似的眼睛彎起,漂亮的眼眸裡盛着柔軟的春光。
“想要再來一次。”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
宇智波神奈的快樂來得從來都很奇妙,有時候可以是一隻狐狸,有時候可以是一片雪花,現在就連趕路也能把她高興成這個樣子。
非要用句話來解釋,宇智波斑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話。
——小孩子本來就是奇妙的存在。
潛藏在深處的惡劣因子蠢蠢欲動,宇智波斑擡了擡眉,像是在捉弄自己養的貓一樣,語氣透着戲谑的意味,“下次吧。”
小姑娘果然像隻沮喪的小貓一樣,如果有耳朵,那耳朵指不定就耷拉下來了。
宇智波斑心情非常好地把小貓往肩膀上送了送,抱着小孩繼續趕路。
櫻花的花期到來之後,氣溫明顯溫和了許多,山裡的積雪融化了不少,柔軟的綠意撥開素白的積雪。
早春的景色有點寡淡,從古老蒼翠的森林裡出來,道路便上的那點柔嫩的綠意,起到了恰到好處的點綴作用。
宇智波斑是帶着宇智波神奈秘密出村的,沒有想讓人知道的意思,因此也不想被人過分注意,出門前穿的穿的衣服是普通的和服,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羽織,沒有把武器挂在顯眼的地方,那頭支棱起來的頭發還特意用一根紅色的綢帶束起,露出俊朗的眉眼。
宇智波神奈瞪圓溜了貓兒似的眼睛,清秀的眉頭快要擰成了一個疙瘩。
她不想要後媽。
這是真的。
她伯父長得帥,這也是真的。
平時披散着頭發的宇智波斑面龐總顯得有些陰沉,再加上‘忍界修羅’的名号,任誰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相與,下意識地選擇敬而遠之。
把頭發束起來的宇智波斑年輕了起碼有五歲,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不少,眼睛有點圓,如果仔細打量就會發現,他的眼睛收斂鋒芒的時候,像是貓的眼睛,黝黑深邃。
但凡宇智波斑換個精神點的發型,想要給她當後媽的人都能從村西口排到村東口。
正午時分,太陽高高挂在天空,融化的雪水在路面蓄起了一個個小水窪,積水倒映出清澈的天空。
兩個人在路道邊的茶屋上歇了會兒腳。
達咩。
這達咩。
後媽達咩。
屋檐下放着給來往來往的行人休憩的長凳,宇智波神奈坐在長凳上晃了晃腳丫子,灰狐狸用自己的尾巴把自己卷成一團,挨着宇智波神奈團成了一團。
小姑娘‘嗷嗚’一聲咬掉了竹簽上的丸子。
早晨留下的霧氣消散得七七八八,視野變得幹淨清澈。
宇智波神奈不着痕迹地把眼角餘光落在了目光隐晦的老闆娘女兒身上,目光過分熾烈,幾近要把宇智波斑的後背燒出一個洞來。
宇智波斑本來就是個背後敏感的人,目光偏偏還是落在他後背,還如此的熾熱,察覺不到就有鬼了。
母胎單身快四十年的宇智波斑保持警惕,卻沒有察覺到一點殺氣和惡意,狐疑的目光盯着茶盤的茶水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宇智波神奈抓起那杯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自己灌了下去。
宇智波斑的目光凝固了一瞬間,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地看着小姑娘上去就是一頓牛飲。
宇智波斑看到把小姑娘拿着空了的茶杯,用茶杯口對着他晃了晃。
“沒事啦。”宇智波神奈眨眨眼睛,狡黠的表情多少有點像家裡的短腿狐狸,“小姑娘的那點小心思。”
聽到這句話的灰狐狸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眼皮抽搐了一下,耷拉着眼皮,眼角餘光在望眼欲穿的茶屋老闆娘女兒身上掠過。
狐狸又看了看不明就裡的宇智波斑,心說活該你母胎單身将近四十年沒有老婆。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的相貌有很大的相似度,連帶同相貌和童年時期的宇智波泉奈肖似的宇智波神奈也有很高的相似度。
一個青年帶着一個和自己眉眼相似的孩子,乍一看上去,怎麼看都覺得像一對父女。
老闆娘女兒歎了一口氣又是一口氣,發覺坐在門口休息的那對父女好像要走了。
宇智波神奈冷酷無情地喝完了杯子裡的茶水,抹了把嘴巴之後,跳下了長凳,‘噔噔噔’幾步跟上了神經在某些方面格外大條的宇智波斑。
夏油傑緊跟着跳下了長凳,一路小跑跟上了兩個人。
茶屋老闆娘看着小姑娘習以為常地伸出手捏住了青年的衣角,青年跟着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宇智波斑發現小姑娘的表情有點奇怪,還帶了點嚴肅,腳下的步伐一頓,而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有問題?”
“問題挺大的。”小姑娘點了點頭,在宇智波斑帶了點謹慎的目光裡,表情嚴肅地開口,“我不要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