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宇智波一族,有些人在某些地方敏感到刻薄的地步,甚至在器量也狹隘到令人發笑的地步。
比如揣着過去不肯松開的老橘子皮,又或者隻知道莽的年輕人。
人得到的認知往往決定思想,思想則影響目光,彌漫在地下室裡的目光明顯變得陰冷,無聲無息地透露出年輕人對那離經叛道的理念的抗拒和不理解。
而抗拒和不理解,往往會帶來矛盾,矛盾則會産生沖突。
這場族會過後,小姑娘平靜的生活是一去不複返了,日常生活裡,少不得要被自己的族人注視。
炸毛男人抱着胳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半張臉龐被遮掩在厚重的額發下。
接下來的事情,老實說超出了宇智波斑和狐狸的預料,老爺子差點被怼到心肌梗塞,小姑娘的學識和見聞也遠超他的想象。
一老一少在battle,老的那個明顯處于下風。
小丫頭學識淵博遠超宇智波斑的想象,見聞廣闊,博古通今,引經據典,還能聯系現實,全程罵人不帶髒字卻直戳人心窩子,嘴皮子比她爹怼千手扉間的時候還利索。但凡這要不是在南賀神社秘密集會的地下室,宇智波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某個大型文化交流會。
文學泰鬥和菜雞的battle,高下立見分明,備注一下,菜雞是老的那個,泰鬥是小的那個。
老頭子差點被氣到原地升天,宇智波神奈嗤笑一聲。
“沒那個金剛鑽就别攬這個瓷器活。”小姑娘冷笑,笑死個人,耍嘴皮子她什麼時候輸過。
宇智波斑癱着一張臉,眼神複雜地看着優哉遊哉坐在地闆上的小姑娘,心說原來罵人還能這麼罵。
老人被氣得呼吸紊亂,連呼吸的聲音都變得沉重起來,幹枯的手臂暴起小蛇一般的青筋,連那張平時刻闆僵硬的臉龐都被怒火扭曲。
老樹藤一樣的手指攥得緊緊的,指骨被捏得咯咯響,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漫上了血一樣的紅色。
右肩突然往下一塌,沉重的力道壓在了肩頭,像是沉重的巨石砸到了上面,老人的骨頭發出無聲的哀鳴,像是被大型肉食動物鉗制住的獵物一樣,無法動彈半分。
“你見過會跟小孩子生氣的大人嗎?”炸毛男人的雙眼微眯,冰冷的目光宛若冰冷鋒利的刀刃。
老人的牙齒被自己磨得咯咯響,強行按耐住自己的怒氣發聲,“你應該好好管教她。”
宇智波斑松開了老人的肩膀,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眼神淡淡地看着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正襟危坐乖乖做好的小姑娘身上,募地發出一聲輕笑。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宇智波斑的心情似乎不錯,“會跟小孩子生氣的,隻有小孩子。”
這樣随意的态度卻惹惱了老人,額角的青筋在幹癟的皮膚下跳了兩下,老人拔高了聲音,“斑!”
“我記得我跟你們說過,這是我的孩子。”宇智波斑挑了挑眉,眼睛卻冰冷得讓人忍不住打顫,“越過孩子的監護人把手伸到孩子身上,你的手伸得太長了,家長。”
直呼族老的名諱,并且沒有任何敬語,即便對方是和他父親同一輩分的長輩,這個老人從來都不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
“族會到此結束。”宇智波斑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像是拎起一隻小貓一樣把小姑娘從地闆上拎了起來,“明天下午,所有人都來一趟訓練場。”
沒錯,他要揍人。
他的小姑娘會語不驚人死不休、自稱‘老子’,肯定是被人教壞的。
木質的地闆響起沉悶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中,所有人看着他們的族長把小姑娘從地闆上拎起來之後,熟門熟路地抱在懷裡,像是抱着一隻小小的貓,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口。
老人感覺自己的呼吸裡都冒着一股火氣,呼吸變得異常沉重,劇烈起伏的胸腔一起一落,一雙凹陷的老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很久沒有這麼被人激怒過了。
走出地下室的那一瞬間,午夜冰涼的風撲了過來,綴挂在樹梢上的霜雪被拂落,在冰涼的夜風裡溢碎成沙,掃在臉上的時候泛起細膩的涼意。
宇智波神奈把小臉往宇智波斑的肩膀上埋了埋,嘟嘟囔囔地喊冷。
宇智波斑輕笑一聲,“剛才不是挺神氣的嗎?”
宇智波神奈哼哼唧唧了兩聲,“我才不要後媽。”
宇智波斑眼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槽多無口,對邏輯鬼才神奇的腦回路無話可說,隻得摸了摸小姑娘柔軟的發頂,“沒有後媽。”
小姑娘滿意了。
星辰的光輝被淹沒在厚重的雲層裡,冰塊鑿刻一樣的圓月懸挂在漆黑的天幕,泠泠的月光潑到了瓦片層疊的屋頂上,宛若潔白無瑕的霜華。
宇智波斑耳畔響起一聲輕輕的笑聲,動作一頓,對他人視線和存在敏感的反應神經讓他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
宇智波斑抱着小孩兒回頭,屋檐落下大片的陰影布滿了老人大半張臉,那雙猩紅色的寫輪眼顯得格外猙獰。
“要用眼睛對話嗎?”宇智波神奈趴在宇智波斑肩頭上,歪了歪腦袋,像極了一隻肆無忌憚又雞掰的貓。
“你開眼了。”老人沉聲開口,語氣笃定,“為什麼不展現那雙眼睛?”
“那是宇智波的驕傲!”
“宇智波的驕傲,僅僅是這雙眼睛嗎?”小孩的笑容柔軟而無害,卻給人終年不化的霜雪一樣的寒涼,“那可……”
“真渺小啊。”宇智波神奈輕輕說。
撲面而來的壓迫像是驟然掀起的飓風,老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垂垂老矣的身軀佝偻又幹癟,但一雙眼睛卻執拗得可怕。
老人靜靜地看着前方,目光落到了全程面無表情的宇智波斑身上,咬着牙齒,一字一句地開口,“她對忍者的秩序來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威脅。”
老人看着宇智波斑張嘴,發出的聲音卻是一聲填滿了嘲諷和不屑的‘呵’。
“斑!”老人暴怒,拔高的聲音嘶啞而淩厲。
“「閉嘴」。”
空氣泛起了水波一樣的漣漪,周遭的音波扭曲了一瞬間。
夜風拂落下的碎雪洋洋灑灑地落在憑欄上,朱紅色的憑欄像是撒上了一層細碎雪白的鹽粒。
這是宇智波斑第一次見識到咒術,帶有強制性命令的「咒言」。
屋檐底下的老人像是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鵝,渾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循環,脊梁骨宛若被打上了鋼釘,僵硬無法動彈,無論如何長大嘴巴,聲帶都無法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宇智波斑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這倒是方便。
男人抱着孩子,轉身邁開腳步離去,徒留下臉色驚恐的老人。
懷裡的孩子昏昏欲睡,抱着孩子回家的宇智波斑卻老遠地看到自己家的燈是亮着的。
炸毛男人蹙起了眉頭,居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都闖到他家裡來了。
懷裡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聲音都帶着軟糯糯的感覺,“伯父,柱間伯伯今天翹班了嗎?”
“翹了。”宇智波斑面無表情地回答。
不僅翹班,還去賭場,最重要的是被出門買菜回來的漩渦水戶逮了個正着。
今天的文書倒是處理幹淨了,難得正常下班的一天,千手柱間被漩渦水戶趕到院子裡跪搓衣闆。
宇智波斑抱着小姑娘,放輕了腳步,放輕動作拉開了門,果不其然看到了紮在六隻短腿狐狸中間的千手柱間。
抱着一隻短腿狐狸的千手柱間的背景闆飄滿了幸福的小花花,毛茸茸治愈着他被老婆的搓衣闆摧殘過的身心。
看到門口抱着孩子的摯友,喜上眉梢,“斑……”
宇智波斑:“……滾回去跪你的搓衣闆。”
小姑娘打了個哈欠,擡起眼睑看了一眼行雲流水開始消沉的賭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