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成為禦靈神,你一定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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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沒有下雪,柔軟的陽光自天空潑到了庭院的積雪,潔白的雲朵浮動在蔚藍的大氣層,時而舒展,時而卷曲。
書房門口的松枝裹上了一層白色的霜雪,宛若沾上了厚厚的糖霜。
從收到麻倉家本部的書信當天,麻倉葉王扭頭就紮進了書房裡,書房裡的燈火亮了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熄滅。
書房門口的松樹彎下沉甸甸的枝桠,屋頂上堆積的瓦片裡塞滿了白色的積雪。
股宗晃着尾巴,熟門熟路地溜達到了書房前的庭院裡,正要跳過門檻的時候卻被人抱了起來。
虎斑貓回頭,看到了一雙和天穹一樣顔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眨眨眼,抱着他,輕車熟路地跨過門檻。
貓的壽命很短暫,即使他度過的時間隻是人類從孩提到少年的時間,但對一隻貓來說,這已經是一生的時間了。
麻倉葉王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們還在平安京,起因是股宗趴在牛車的窗框上,對着駐守在京城鬼門的禦靈神叫得可兇了,毛茸茸的尾巴直接炸成了棒槌。
他特地在虎斑貓的脖子上挂上了一串熊爪項鍊。
那是一個媒介,麻倉葉王在裡面注入了自己的靈力,隻要他的靈力還在,即便最後這具身體衰老到死去,股宗依然能以靈的姿态存在于世。
“如果到時候還能在一起,希望你成為禦靈神,一直保護我。”
麻倉葉王并不喜歡離别,曾經與母親和乙破千代的離别來得毫無征兆,留下的遺憾和悲傷太過龐大,導緻他對這樣的離别印象非常差。
如果可以,麻倉葉王希望他愛的人不曾離開。
時間從來不會回頭,也不會停滞不前,不過幾載歲月的靈魂被束縛在衰老的身體裡,起初股宗,動作變得遲緩,就連胃口也變得大不如從前。
股宗非常不解,起初虎斑貓還執拗地想要單獨行動,恣意潇灑,溜達到麻倉葉王書房門前的時候,奈奈忍不住把他撈起來,動作輕輕地放在臂彎裡。
堆積在庭院裡的霜雪泌出冬日的清冷,天空漂浮的雲朵被太陽燙得柔軟蓬松,宛若一團又一團的棉花。
奈奈垂下眼簾,鴉羽一樣的發絲順着臉頰輪廓滑到了肩頭,柔軟的眼睫落下的陰影将目光遮蔽的晦暗不明。
她摸摸股宗毛茸茸的腦袋,“你老了。”
幾年的時間,足夠讓一隻貓度過一生,也足夠讓一個小丫頭長大成為容姿清麗的女孩。
虎斑貓擡頭,曾經像是小貓一樣的女孩的倒影和她背後的天空一起落進了他的眼睛裡,毛茸茸的尾巴晃動了一下。
股宗張嘴,輕輕發出一聲細小的‘咪’。
奈奈垂首,将臉輕輕貼在虎斑貓毛茸茸的腦袋上,輕輕閉上眼睛,“你一定要成為禦靈神,一定要留下來。”
股宗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
霧霾一樣的夜色在天際褪得幹幹淨淨,亮了一夜的燈火終于熄滅了。
緊閉的書房大門終于被打開了,推開門的麻倉葉王走了出來,焦糊的氣息跟他一起湧了出來。
紅底的寬大袖口垂到了門檻上,麻倉葉王打開門就看到抱着貓站在庭院裡的奈奈,目光不自覺地動了動。
奈奈摸了摸股宗的脊背,“怎麼了?”
麻倉葉王垂下眼簾,“事态有點緊急,我必須馬上回平安京。”
“要出事?”奈奈皺了皺眉頭。
麻倉葉王捏了捏眉心,“啊。”
事情來的太突然,不好的預感在心裡升騰起來,久久不願意散去,占蔔占多了,對未來的吉兇也有了一種直覺性質的預感,他本能地察覺到不好。
幾年前産屋敷家的事情是一個兇兆,有人在暗地裡進行人與詛咒共存的實驗,将産屋敷家的繼承人變成了不人不詛咒的生物,一夜之間将産屋敷家啃食殆盡。
如果麻倉葉王待在平安京,就有繼續追究的可能性,他太強,直接跟他對上,制造出這起事件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勝算,恰好京城有太多的人不希望麻倉葉王繼續留在平安京,于是把麻倉葉王從京城調到出雲,又那麼恰好,麻倉葉王也不大想繼續待在這個魔都。
幾年前埋下的惡意種子似乎到了前段時間一股腦地爆發出來,大量的咒靈伴随着疫病爆發,流民攜帶着詛咒,像是潮水一般湧入京城。
現下的平安京一片混亂,朝廷火急火燎地派人把麻倉葉王召回京城。
“那就走吧。”奈奈歪了歪腦袋。
麻倉葉王沉默了一下,片刻後,他開口,“是‘我’要回去。”
“哦。”奈奈的表情穩如老狗,半點改變麻倉葉王意願的意思都沒有,一副擺爛的表情。
麻倉葉王無奈地笑了,“我真不想帶你一起回去。”
那個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
她已經長大了,可是一旦踏入那個地方,那些貪婪的目光便會重新聚集在她身上,這個年紀的她對那些人來說更有價值。
“可是如果不帶你,你也會偷偷摸摸跟上來的吧。”麻倉葉王無奈地開口。
奈奈擡高了一點秀氣的眉頭,她用兩隻手,托起虎斑貓在麻倉葉王晃了晃,“股宗也要一起回去。”
“他可是要保護你的禦靈神。”末了,奈奈又補了一句,“預備役。”
股宗抖了抖耳朵,非常配合地擡起下巴,小貓咪神氣得不得了。
麻倉葉王擡手,捏了捏眉心,無奈地發出一聲輕輕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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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雲距離平安京的路途非常遙遠,以這個時代落後的交通能力,單單依靠馬車趕路,所要耗費的時間是巨大的,為了節省時間,也為了盡快把事情解決好,麻倉葉王使用了式神,這是奈奈第二次看到這隻拉車的青牛,第一次是在平安京,産屋敷家派來的仆人把她堵在家門口。
厚重的牛角上燒着蓬勃的火焰,周圍的氣溫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青牛揚起頭顱,仰天打了個響鼻,發出一聲拉長的哞叫,神氣得要命。
抵達平安京的時候,奈奈在上空看到了鴨川的河畔,幹枯的野草在風裡抖出沙沙的聲響,大片大片的河床裸露在天空下,烏鴉振動漆黑的鴉羽,嘶啞的啼鳴回蕩在血染的天空。
平安京還是老樣子,就像是被金漆描繪的奢華奪目的宮殿長廊,刨開那層華美耀眼的外表,内裡已經被蛀蟲啃食得稀爛腐朽。
路邊的積雪還未融化幹淨,懸在天際的太陽搖搖欲墜,大地漫上血一樣的殘陽。
奈奈在風裡聞到了血的味道和腐爛的氣息,散發着同樣味道的還有城内。
趴在她膝蓋上的股宗抖了抖耳朵,轉手小貓咪就被塞到了麻倉葉王手上,小貓咪扒拉着主人的衣袖,從雲朵似的布料擡起頭來。
麻倉葉王輕聲開口,“府邸見,小心一點。”
“好。”奈奈抓起了放在角落裡的刀,手搭上了車牛的車窗,翻過車窗,直接從雲頂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覺蜂擁而至,奈奈張開手臂,任由身體下墜,呼嘯的狂風掀起額前的頭發,鐵鏽的味道越發的濃郁。
目光所及之處,形态各異的詛咒散落在地面,托着長長的手臂,伸出野獸獠牙一樣利爪,瞬間将保護人群的結界撕扯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