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告訴神奈,以前瘦小的孩子沒長大就夭折的原因是缺乏食物,因為沒有食物,所以不能好好吃飯,沒有好好吃飯營養不良導緻身體羸弱,最後早早地死去。
神奈一言不發地繼續吸溜面條。
——她什麼都知道。
“江口老師為什麼要做忍者?”神奈突然擡起頭來問坐在旁邊拿起筷子的中年男人。
——她什麼都知道。
江口老師是個上過戰場的退休忍者,殺過别人,别人也殺過他的妻子和女兒,女兒死的時候年紀跟她大概差不多大,也是一副不大聰明的樣子。
木木愣愣的小姑娘看到父親的時候,總是會喜笑顔開,妻子溫婉賢淑,但是這一切都被破壞了。
戰争結束的時候,江口老師一無所有,跑到了忍者學校當老師,忍者學校裡有數不清的孩子,但是沒有一個孩子是他的。
數不清的孩子從江口老師身邊路過,卻沒有一個能停留在江口老師身邊,人群裡的孩子打作一團,嬉嬉鬧鬧,那個木木愣愣的小孩子卻始終遊離在外。
沒有神采的眼瞳,看起來很是呆滞的眼神。木木讷讷的孩子讓他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兒。
“伯父。”
有那麼一瞬間,宇智波小姑娘的那一聲‘伯父’和記憶裡女兒喊‘爸爸’的聲音重合起來。
小孩子的父母不在她身邊,撫養她長大的是她父親的哥哥,她的伯父,但是江口老師覺得,比起素未謀面的‘父親’,撫養她長大的伯父似乎更貼近‘父親’。
江口老師看着宇智波小姑娘哒哒哒地邁着小短腿往宇智波斑的方向跑,跑到比她高了很多的炸毛男人面前,以冷酷無情著稱的男人伸出手,那雙被人們認為是用來提刀的手,毫不忌諱地把小孩子抱起來,小孩子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脖子,是要害。
傳聞裡,除了弟弟和好友,沒有人能站在宇智波族長的背後,更别談接觸他的要害,恐怕别人想破頭都不會想到,這個舉動可以被人輕而易舉地坐到,做到這種事情的人是一個豆丁身材,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回家了。”他說,“我們回家。”
“嗯嗯。”小姑娘抱着男人的脖子點頭。
江口老師支着下巴看着吸溜面條的小姑娘,對方頭頂的呆毛一晃一晃的,他想要摸一摸她的頭發,半晌他又停住了伸出去的手,又把手縮了回來。
“為什麼要做忍者……嗎?”江口老師想了想,天色有點昏暗起來了,拉面館裡點上了燈,燭火的剪影打在臉上,大半張臉陷入了陰影裡,“嘛,時間太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為什麼要做忍者,這個問題隻有做了忍者的人才知道吧。”
小姑娘幹掉了一碗超大碗的面條,把空了的面碗平放在桌子上,“多謝款待。”
“人要做什麼總是有目的。”小姑娘突然說,“江口老師的目的一個也沒達到。”
那些目的反而在身為忍者的日子裡被摧毀,連同他過去的幸福歲月裡,一起被破壞得體無完膚。
拉面店老闆給江口老師倒了一杯茶水,江口老師接過那杯茶水,一飲而盡,中年男人放下茶杯,偏過頭去看着坐着還沒他肩膀高的小姑娘,“你可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姑娘,我怕不是被你給看透了。”
小家夥沒光明正大地揭他的老底,但他的老底看樣子也給她看透了,所以揭不揭也沒差了。
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還是在很多年以前,他還在戰場上的時候,對方一眼就把他的攻擊意圖看了個底,然後呼啦就是一堆起爆符砸過來,他差點就交代在那片地了。被一個十歲都沒有的小家夥看透,聽起來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但是江口老師覺得自己應該相信這個小姑娘的眼睛,眼光毒辣,眼中的世界也許與很多人都不一樣。
“為什麼要做忍者。”江口老師笑了笑,“那得你做了忍者之後才會知道,有的人需要花一生的時間去思考問題,有的人短短幾天、幾年就知道了。”
神奈垂下了眼睫,小孩子柔軟纖長的睫毛半掩着黑色的眸子。
*
神奈回到家的時候,家裡的燈火是亮的,柔和的橘黃色燈火落在庭院裡,小姑娘推開憑欄的手一頓,鞋底踩上院子裡一直延伸到家門口的石闆小路的時候忍不住加快了速度,最後急促的腳步聲幹脆變成了哒哒哒的奔跑聲。
宇智波斑拉開門就收獲了一隻一頭栽過來的小侄女。
“歡迎回來,伯父。”小姑娘的聲音有點悶悶的,也許是因為把腦袋埋進他的衣服裡的原因。
宇智波斑手一頓,摸了摸小姑娘柔軟的頭發,輕輕說:“我回來了。”
晚上洗完澡之後,神奈随意擦了擦頭發,确定它不會滴水之後,頂着頭上的毛巾就跑到了正對着庭院的茶室裡,拉開茶室的門,毫不意外地看到坐在榻榻米上看卷軸的炸毛伯父。
宇智波斑擡眼看了一眼頂着毛巾跑進來的小侄女,把卷軸往桌上一扔,招呼神奈過來坐下,小姑娘老老實實聽話坐下了之後,宇智波斑開始動手給她擦頭發。
“伯父。”神奈喊了一聲。
“嗯?”宇智波斑擡了擡眼皮,繼續手上的動作。
“你為什麼要做忍者?”神奈問。
宇智波斑給神奈擦頭發的手頓了頓之後,繼續手裡的動作,慢慢地開口回答神奈的問題。
“這個嘛。”宇智波斑開口,“起初是因為家系,宇智波一族是天生的忍者族群。”
“那後來呢?”神奈側了側腦袋,扯了扯伯父垂下來的炸毛頭發,發質有點硬,有點紮手。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宇智波斑說,“為什麼要做忍者,這個問題還真不是一句兩句話都能解釋清楚的,有人用了一生去尋找這個的答案,每個忍者找出來的答案都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宇智波斑蹙了蹙眉頭。
“想知道。”神奈眨巴眨巴眼睛,“伯父,我可以做忍者嗎?”
“當然。”宇智波斑揉了一把小姑娘濕漉漉的頭發,“隻要你不後悔。”
“畢業就可以當忍者了對嗎?”神奈想了想,認認真真地總結,“那我明天就畢業吧。”
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心說你的班級離畢業還有四年呢,明天是畢業班畢業。
結果忍者修羅死都沒想到,他家腦回路清奇的小姑娘在第二天在實戰課上把老師給撂倒了,戰績送到千手柱間辦公室的時候,宇智波斑原本闆着一張臉督促上司好好批公文天天向上的冷酷表情變成了土撥鼠一樣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