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陽再次回到企業局找柳燕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面容稍有點憔悴，但依然挂着帶有磁性的笑容。

柳燕看着他，十天不見，人仿佛清瘦了許多，不知道這個不安分的人究竟搞了些什麼名堂。

柳燕第一句就問：“怎麼了？攜款潛逃了？”

旭陽注視着柳燕：“在火車上，被人下了迷藥，被帶到外地轉了幾天。”

柳燕上下打量着他：“能給你下迷藥的除了孫悟空就是如來佛，老實交代幹什麼了！”

旭陽說：“沒騙你，回頭說。先去取錢。”

兩人走到汽修廠，見貨車還在，找到老闆，老闆一臉無奈。

“旭公子，你前腳走，老爺子後腳就到了，發下話來，車可以開，但絕不許賣，你看這——”

旭陽搖了搖頭：“老爺子玩起跟蹤了，這是往絕路上逼啊！”

柳燕說：“算了吧，回去上班吧。”

旭陽拉着柳燕往外走：“本就沒指望這塊雲彩下雨。”

修理廠老闆追着喊：“車怎麼辦？”

旭陽頭也沒回地喊了一句：“送你了！”

兩人走出修理廠，柳燕問，還去那家咖啡廳？

旭陽四下瞅了一下，指了指一家面館，吃面。

柳燕跟着走進面館，旭陽要了兩碗面，柳燕說自己早就吃過了，旭陽笑着說自己一個人吃的。

柳燕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也不打擾他，等他吃完。

兩碗面沒用幾分鐘就裝進了旭陽的肚子，柳燕問，飽了嗎？

“算飽了吧。”旭陽拿餐紙擦着嘴說，“剛下火車，直接就來了。”

旭陽喝了兩口水，看着柳燕說：“你的錢，得再容我幾天。”

柳燕看他認真的樣子，輕聲說：“以後再說，我用不着。倒是你，下一步怎麼辦？”

停了片刻，旭陽說：“最多半年！準還你。”

柳燕哂道：“又來個半年，你還真把和老爺子的協議當真了？”

“當然，那不是鬧着玩的。”旭陽從包裡掏出一個大哥大遞給柳燕，“你的錢在這，看看。”

柳燕吃驚地說：“你怎麼買了個這？”

旭陽看着手中的“大哥大”說：“我的今後全靠它了！”

柳燕看着他手中的黑家夥，不知道這個人究竟要折騰什麼。但是，柳燕對他有一種莫名地信任，這種信任自打中學時期就在了。

旭陽能入讀重點中學全憑關系和票子，學習成績基本墊底。

他的心事根本沒在學習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座位近乎一半時間是空的，一開始老師還問問，後來就沒人在意了。

他有時候會帶一些稀奇古怪地東西來，說是偷偷跟着大車司機去南方弄來的。

他會眉飛色舞地講述南方城市的繁華，講訴他近乎曆險式的經曆。他把那些稀奇古怪地東西賣給同學，有時還會跑到别的學校去賣。

那時候他很有錢，不是他家有錢，而是他自己！有一位同學突發盲腸炎動手術，老師身上隻有幾十元錢，而他居然一把從兜裡掏出兩百元。

柳燕和旭陽同桌。

最初柳燕對這個文化課很差的同桌不是很滿意，曾經想找班主任調換一下位置。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甚至後來再調位置的時候主動要求和他坐一起。

因為和他在一起，一個人幾乎享有兩個位置，他那邊多半是空的。即使他在的時候，他也隻是縮坐在很靠邊的地方。

他很少寫字，課桌上也沒幾本書，絕大部分空間都歸柳燕享用。還有他的書，他的複習資料，都像新的一樣，柳燕都能随時使用。

他雖然常常逃課，但在課堂上卻是十分安靜，所以，除了柳燕，幾乎沒有人能感覺出他在不在課堂上。

他有時給柳燕帶一些小東西，當然是免費的，附加條件是柳燕要幫他保管還沒有賣掉的那些稀罕物。

柳燕配合地很默契，包括幫他完成作業，幫他完成考試。

柳燕從旭陽的眼神裡看出，他有了自己的計劃。問他：“我還能幫你做點什麼？”

旭陽看着柳燕：“你不想知道我打算做什麼？”

柳燕從他手裡拿過“大哥大”把玩着：“該我知道的你自會告訴我。”

從開始保管旭陽倒弄來的那些小物件開始，柳燕從不過問這些物件的來路和去處，也不打開包裹。

旭陽自然也不多說什麼，兩個人總是那麼心照不宣，之間也從沒出過差錯。柳燕似乎是對旭陽的這種倒騰漠不關心，以至後來旭陽到了什麼地方經曆了什麼之類的故事也不再提起，隻是就這樣一個人倒騰着，一個人保管着，各司其職。

旭陽思索了一會兒，說：“還是得有輛車。”

柳燕看看他：“再修那輛老爺車？”

旭陽搖搖頭：“不，要輛小車，最好是轎車，最差也得一輛小面包。”

“小面包？”柳燕眉頭一翹，“局裡有一輛抵賬過來的，放了很久了，我回去借借看。”

“太好了！”旭陽高興地一把抓住了柳燕的手。

“攥疼了——”柳燕臉倏地紅了，急忙把手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