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任雲清出院了。
任雲清和劉翠翠先一起來到雲盼家。
雲清娘讓翠翠留下來幫雲盼看孩子,自己和雲清先回家。
路上,任雲清問為什麼不讓翠翠回家。
雲清娘歎了口氣,翠翠婆家三天兩頭來鬧,要賠錢。你幹爹現在還拉着饑荒。
娘倆到家,任雲清直接從便門去了東院。
教書先生正坐在屋裡抽悶煙,翠翠娘躺在床上抹淚。
翠翠娘見雲清回來了,哭的更傷心了。要彩禮的剛走,早知是這麼個冤孽,不該把她養大。
雲清告訴他們,翠翠留在城裡看孩子。
翠翠娘說,千萬别讓她回來,看到要賬的,她會拼命。
教書先生問,身體怎樣了?
雲清說,好了。
教書先生沒再說話,接着抽煙。
任雲清說,我去想辦法。
教書先生苦笑一下,你剛上班,能有什麼辦法?
任雲清說,我有個同學,開了一個廠子,我去借一下。
任雲清想到的是胖子。
胖子叫徐力,是任雲清整個中學階段唯一的死黨。
初中的時候,胖子就有八十多公斤。最初睡在上鋪,上床的時候,幾乎把整個床都要扳歪。夜裡翻個身,弄得床像是浪裡的小船,晃晃悠悠的。
班主任動員睡下鋪的同學和他交換一下,任雲清第一個舉起了手,班主任把任雲清調在了胖子的上鋪。
胖子身體寬,總要侵占同位的地盤,換了幾個同位,還是矛盾不斷,任雲清瘦小,能省出不少空間,班主任又把他倆安排在了同桌。
從那以後,粗壯的胖子就成了瘦弱的任雲清的保護神。
學校有一個小食堂,包子味道很不錯。
開飯的時候,沒人維持秩序,窗口總會擠成一大團兒,加塞兒成了胖子拿手的絕活。
他從牆邊一點一點往裡擠,三五下就能把整個人群拱得整體飄移。
他兩隻大手一把能捧七八個包子,出來的時候,他單腳登牆,大喊一聲,“開!”身後人群馬上像被炸開一樣向後倒。
後來,他都不用使勁,一喊“開!”後面的自動就閃開了。
他一個人買三份包子,除了他們兩個人還有薛春嬌的。
薛春嬌是個吃貨,飯量比胖子小不了多少。整天和他們黏在一起,準确地說,是和胖子黏在一起。
胖子家裡開了一個食品廠,每周都要帶一些糕點來,這些糕點絕大多數都進了薛春嬌的肚子。
常吃那些糕點,薛春嬌的身上總飄着甜味,同學們都叫她“甜妹”。
薛春嬌心裡那個美!
一天晚上,任雲清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在參加一場婚禮,觀看婚禮的人很多,擠來擠去,不知怎麼地,自己被擠到中間,竟然成了新郎。
早上吃包子的時候,任雲清對胖子說起了這個夢。
中午,班裡同學都沖任雲清笑,有人喊“做夢娶媳婦——想好事”,還有人問他,“孩子多大了?”
那一天,任雲清午飯和晚飯都沒吃。
任雲清問胖子,你怎麼能說出去呢?
胖子跺着腳發誓,我沒說!
想了一會兒,他們恍然,一起吃包子的還有薛春嬌!
胖子滿校園追薛春嬌。薛春嬌連着幾天一下課就躲進女廁所。
胖子用武力讓風聲快速平息,可是在任雲清心裡卻留下了抹不掉的記憶,從此,他謝絕一切有關愛情的話題。
胖子學習成績不好,初中畢業,就回家做糕點去了,每周,都給任雲清送點吃的,兩人一起說說話。
高二下學期的周末,胖子突然來找任雲清,把他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緊張地求他幫一個忙。
任雲清很詫異,什麼忙這麼神秘,再說自己還能幫多大忙呢?
胖子壓低聲音說,薛春嬌懷孕了。
任雲清問,你怎麼知道?
胖子低聲說,我。
任雲清沒明白,你怎麼了?
胖子打了任雲清一下,你裝是不?
過了一會兒,任雲清才明白過來。他隻知道兩個人經常一起吃糕點,沒想到現在出現這事。
任雲清問,你準備結婚?
胖子歎了口氣,家裡死活不願意,自己是瞞着家裡和她交往。
任雲清問,我能幫什麼忙?
胖子用哀求的語調說,找雲盼姐幫幫忙。
任雲清聽的目瞪口呆,這可不是個小事,自己怎麼向雲盼姐說呢?
胖子哀求他一定幫幫忙,要不然,他爸爸能把他打死。
任雲清說,那你自己去求雲盼姐。
胖子說,行。
兩個人去醫院找到雲盼姐,被雲盼姐狠狠地罵了一頓。最後還是答應讓胖子帶薛春嬌周一上班的時候去找她。
周一上午,有人捎話給任雲清,大門口有人找他。
任雲清走到大門口,隻看見一個女孩背朝大門站着,天還很涼,這女孩穿的卻很單薄,衣服很時尚,應該說有些妖豔。
女孩一轉臉,吓了任雲清一跳,臉上厚重的脂粉,像是唱京劇的。
女孩喊了一聲:“任雲清——”
任雲清仔細打量了半天,才認出是薛春嬌。
任雲清很納悶,她不是去做手術了嗎?
薛春嬌說,你領我去醫院。
任雲清問,胖子呢?
薛春嬌說,他有事,讓你帶我去。
任雲清有點疑惑,但覺得應該是真的,這件事隻有他和胖子知道,不然薛春嬌不會來找他。
任雲清向老師說自己有病請了假,帶薛春嬌去醫院。
薛春嬌從手術室出來,臉色十分難看,脂粉已經被汗水沖刷的溝壑縱橫。
任雲清問,沒事不,薛春嬌說,沒事。
從醫院出來,走了一段,薛春嬌就靠牆站住了,說有點冷。
任雲清脫下自己的校服給她裹上,然後問,打個車送你回家。
薛春嬌搖搖頭。四下看看,前面有家招待所,指了指。
任雲清扶着她去招待所開了個房間休息。
薛春嬌說自己早飯還沒吃呢,任雲清隻好去給買吃的。
晚上,薛春嬌又吃了些東西,覺得體力有所恢複,兩個人才離開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任雲清意外地被政教主任叫去問話。
政教主任問,你昨天幹嘛了?
任雲清答,請假了。
政教主任問,請假幹嘛去了?
任雲清答,看病。
政教主任問,什麼病?在哪看的?有病曆嗎?有藥嗎?
任雲清答,頭疼,在市醫院找親戚看的,有藥在宿舍。
他身邊從來沒斷過藥。
政教主任一拍桌子,你撒謊!
任雲清吓得一愣,擡頭看看政教主任,您可以調查。
政教主任突然不出聲了,起來在屋裡踱了兩步,然後關上辦公室的門,重新走到任雲清跟前。
任雲清很恐懼,他聽說政教主任很是有些手段的。
他更疑惑,自己究竟犯了什麼事呢?
政教主任搬來一把椅子,讓任雲清坐下。
任雲清狐疑地看着政教主任,沒敢坐。
政教主任拍着任雲清的肩膀說,坐吧,别緊張,我們隻是找你了解些情況。
任雲清不安地坐了下來。
政教主任慢條斯理地說,任雲清同學,我對你還是十分了解地。你學習成績很優秀,遵守紀律方面也做得不錯,老師們對你一直評價很高。你現在還是個學生,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是可以理解的,學生嗎,是有可能犯錯誤地。犯了錯誤,要勇于承認錯誤,要充分認識錯誤,要積極改正錯誤。不能執迷不悟,更不能錯上加錯。要迷途知返,要懸崖勒馬,否則——
政教主任提高了聲音,加強了語氣,否則必定玩火自焚,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