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認識多久了?”杜邦問。
周可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了他:“七天了。”
“七天?七天他就和你很熟悉了嗎?”
周可怔了一下,慢慢低下頭去。
“那我就在這兒住七天,七天後,我就有兩個朋友了,對不對?”
她沒說話。
很久,杜邦又開口了,“看來,還是不行啊。”男孩垂下眼簾,輕輕笑起來,像在嘲笑自己,笑聲裡卻透出點兒落寞,“大概是我太遜了吧,總是交不到朋友。”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周可說。
“真的嗎?”男孩的眼睛一亮,“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嗎?”
“我做你的朋友。”周可堅定地說,為了表達誠意,她抓住男孩的手,用力握了握,“現在,你有一個朋友了。”
男孩的臉上第一次現出受寵若驚的神色,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很快把手抽出來,習慣性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似乎想要掩飾什麼。
半晌,他歎了口氣。
“說出來可能你不會信,小時候,很多個醫生都診斷過我有自閉症。我那時老是不說話,就一個人玩玩具,拼積木。同學說的話我都聽不懂,聽不懂自然也就沒什麼話可以說了,所以也沒有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後來,我長大了,十六歲生日那天,除了我媽,沒有人祝我生日快樂。我一個人吹完蠟燭,坐在房間裡,看最喜歡的卡通漫,那一天播放的是動漫的最後一集,動漫的男主角和他的朋友們結束了冒險,他們就這麼勾着彼此的肩膀一起回家了,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結束字幕,我忽然覺得房間很大,很空。”
“你有過那種感覺嗎?就是全世界隻剩下你一個人了。”
“你……”周可忽然覺得很難過,這種孤單的感覺她太熟悉了。她小時候也是不說話,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朋友也沒有。
“那天之後,我就很想要一個朋友,迫切的想,每天都想,做夢也想。我開始說很多話,沖陌生人打招呼,邀請他們和我一起吃東西、玩遊戲。”
杜邦露出她所熟悉的笑臉:“于是我就有了很多朋友。哈哈哈……”他大笑起來。
啊?周可正在難過,聽到他的笑聲,有點措手不及。他是在惡作劇嗎?
“騙你的啦。”
男孩的神情重又變得落寞,他一手插在褲兜裡,看着周可,自嘲道:“其實和你一起吃東西,一起玩遊戲的人,算什麼朋友呢?我生日的時候,還是一個人,沒有人記得我的生日,也沒有人能聽我說這麼久的話,所以我就建了個論壇。”
“所以,我就有了你這樣一個朋友。”
“還是美少女朋友啊。”男孩湊近她的臉,清秀的臉上帶着些狡黠。
這麼近的距離,她可以看清楚男孩的每一絲表情,她忽然發現眼前的男孩生得并不稚氣,甚至很好看。褐色的眸子,薄薄的眼皮,眼尾微垂,搭配上挑的眉峰,顯得俊秀又清爽。
柔軟的金色卷發垂落到太陽穴邊,遮住了他眼尾的小痣,讓人很想伸出手,将那绺金發拂開。
這樣的長相,足夠客串少女動漫的男主角。
周可有些不自在地别過臉,“你、你、你幹嘛——”
“我、我、我幹嘛?”男孩學着她的結巴,反問她。
“幹嘛騙人?”
“不騙人怎麼做偵探?”男孩振振有詞。
“偵探都是正直的!他們要主持正義。”
“偵探守則可沒有這一條。”
——當然,隻能是少年時期的男主角,患有中二病那種。
遠處,男人站在一棵高高的雲杉樹下,寬葉投下的陰影裡,陽光疏疏落落,落進他眼睛裡,他漆黑的眼瞳中泛出星星點點的寂寥碎光。風吹動樹葉,陽光晃動不定,那點碎光随着陽光閃爍。
他背過身,隔絕了身後的世界。
正在和杜邦鬥嘴的周可不經意擡頭,看到了男人寥落的背影,忽有種做了壞事的感覺。
她身邊的杜邦像是沒事人一般,見她不搭話,又開啟了話痨模式,開始向她講述自己交朋友失敗的糗事。
周可沒有回應,垂着頭走近男人。
他什麼也沒說,見她走近了,繼續往前走去。
她就這麼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回到了酒店。
回到酒店休息室,杜邦直奔按摩椅而去。
“哎,我得收回先前的論斷,這家酒店還不算太差。”他攤開身體,雙手墊在腦後,渾身透着大戰一場後悠然自得的慵懶和閑适。其實他隻是爬了一段山路而已。
周可選了張同他相隔一米的按摩椅,也躺下來。陳子森躺在她身邊,他沒有按動按摩開關,隻是靜靜地躺着,枕着左手手臂,望着天花闆,不知在想什麼。
她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問杜邦道:“喂,我們是不是該整理線索了?”
杜邦一骨碌爬起來,眨眼就到了周可身邊,“我已經有線索了!把你的手機遞給我,我要再梳理一遍!”
周可想了想,取出手機遞給他,“你可以加我微信,我把我寫下的信息複制給你。”
“微信?”杜邦疑惑地抓了抓頭發,“哦,我明白了!那個微信嘛!我沒有賬号诶。”
沒有微信賬号嗎?很難想象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年輕大學生沒有微信賬号,如果是困于經濟問題,沒有一部自己的手機,或是無力支付網絡費用也還罷了,可杜邦明明有手機,而且經常上網。
等等,她突然理解了他沒有朋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