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台,接待員正趴在台面上休息,周可叫了她一聲,把鑰匙和手電筒放到台面上。
“東西找到了嗎?”接待員揉了揉眼睛,一見到他們,臉上現出殷切的表情。
“嗯。”周可含混應了一聲。
“找到了就好。對了,你們是來這兒旅遊的吧?打算玩幾天啊?”她的話是對着周可和陳子森兩個人問的。
周可瞥了一眼身邊的人,他明顯不打算開口。她隻好含糊地說:“等雨停了就走。”
“這雨下得也是煩人,正好就這麼幾天。”接待員似乎很無聊,絮絮叨叨地說:“你們無聊可以去樓上玩啊,樓上有電影院。”
周可點頭謝了她,想了想又問:“那個,靜室都是同一個保潔員打掃嗎?”
接待員愣怔了幾秒,“哦,那個啊,一般用不着打掃的,現在是淡季,沒什麼人住。怎麼了?丢東西了?”
“沒有沒有。”周可連連擺手,“我就是覺得,她打掃得挺幹淨的。”
“哎,你說那個保潔啊,那是她的本職嘛!她在這兒工作好多年了,是酒店的老員工了。人挺能幹的,就是不愛說話。”
“哦,這樣啊。那她有沒有女兒?和她一起住在酒店裡?”周可試探着問。
“女兒?”接待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記得她連老公都沒有,怎麼會有女兒?你在酒店裡看到她女兒了?多大了?長得像她不?”
“沒有,沒有。”眼前這個接待員雖然熱情,但思維似乎有些跳躍,周可無奈地解釋道:“我就是好奇問問。”
陳子森在一旁輕輕咳嗽起來。
周可看了看他的臉色,忽然想起來他還在生病。
“我們回去了。”她說,朝接待員擺了擺手,“謝謝你!”
“不客氣,為客戶服務嘛!”
因為沒找到任何線索,周可有點兒沮喪,蔫蔫地跟着陳子森一起上到三樓,但他卻沒有進走道的意思,而是繼續邁步上樓。
“你去哪兒?”她問。
“去四樓。”
去四樓做什麼?周可不解,“可是你生病了啊,需要休息。”
他在樓梯上停住,回身問:“你不害怕了嗎?”
“害怕的話,就跟緊我。”
原來是為了跟她說這樣的話嗎?
“好……好吧。”周可跟他一起上了樓。
四樓的走道十分開闊,雖然燈光和樓下一樣昏暗,但好歹有了現代化的娛樂設施,不像大廳和客房,處處設計得古模古樣。
隻是,這裡一個人影也沒有。
兩人在黑暗的休息室裡,各自占據着一張躺椅。
很久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周可一直在想關于那個女人的事情。在靜室的樓道裡,女人離她那樣近,手指卡着她的喉嚨,殺意滿溢。
“你說,一個人會為了什麼而殺死另一個人呢?”周可問,她的聲音像耳語般輕盈,但在空曠的室内卻異常清晰。
他沒有回應。
“因為仇恨嗎?可為什麼會仇恨呢?”
周可停了一會兒,繼續說:“她那時似乎想要殺了我。可我猜不出原因。為什麼她會那樣仇恨我呢?”
“是不是有些仇恨,本來就是無緣無故的呢?”
“我三歲的時候,也有一個女人,想要殺了我。”黑暗可以容納秘密,讓人想要傾訴一切,周可把臉面向黑暗中的男人,從她的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輪廓,他的白襯衫,黑色短褲,隻能聽到他的呼吸,夾雜着偶爾的咳嗽聲。她覺得這樣很好,很安全。
“她用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很多人都以為小孩子是沒有記憶的,其實我的記憶從三歲就開始了。我記得她的臉,她的手,還有她穿的衣服的顔色。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那樣讓她仇恨。”
“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恨自己的孩子,恨到要掐死她。”
“恨是容易的,對于人類這種卑劣的動物來說。”他終于回應了她,平靜的語調下,每一個字眼都是寒冷的。
她喃喃重複着他的話,“恨,是容易的嗎?這真讓人害怕。”
一個所有人都彼此仇恨的世界,是地獄吧。
“愛也是容易的。”靜了一會兒,她重新開口,“我媽媽失蹤後,鄰居老奶奶收養了我,她那樣愛我,比所有的媽媽都要好。陌生人的愛,沒有血緣的愛,這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不存在的吧。可她就是愛我,從活着的時候,到病了去世了,總是一樣的愛我,我能感覺到。所以,我還是願意愛,不願意恨。”
說完,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安靜下來。男人沒有接話。許久,大概過了一個鐘那麼久,他打破了沉默,“去看電影吧。”他說。
……
電影院不大,是那種私人影院的裝修,燈光很暗,座椅很黑,屏幕很大,總之就是讓人不舒服。至少周可很不舒服,她一向不喜歡這種禁閉室一樣的公共場所,以往去看電影,她老是緊盯着安全出口的窄門,擔心萬一出現了什麼災難,這麼多人該如何從這一道狹小的門裡逃出去。
“我們坐這兒吧,離門口近一點兒。”她指着最後一排的位置,小聲對陳子森說。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黑暗裡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總覺得怪怪的。
“好。”他直接坐到了最外側的座位裡。
周可隻好挨着他的腿坐進去,落座後才發現有什麼不對。這兩個座位是緊挨着的,中間沒有把它們分隔開來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