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切都井井有條,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迹,隻是空氣裡萦繞着一絲陌生人的氣息。周可的第一個直覺是,有人進來過她的房間!
她告訴了陳子森。陳子森靠在門上,聽了她的話,漫不經心地說:“是保潔吧。”
是保潔嗎?對于這類長期住店的客人,保潔上門前一般會提前問詢。而且,垃圾桶還是保持着原樣,幾樣她随手丢進去的雜物并沒有被清理。
也許保潔隻打掃了她認為必要的地方?
她進到洗手間,果然看到原本放在馬桶一側的垃圾桶被換到了另一側,并且套上了新的垃圾袋。
這樣的事也隻有保潔會做了。她松了口氣,回房間簡單收拾了幾樣雜物,便跟着陳子森回到了他的房間。
她坐在桌子旁整理線索。把今天早上得到的信息記錄好之後,再看之前的問題,似乎有了些眉目。
關于二樓靜室的事情,她隻要再仔細搜索一遍走廊,就能得到證實。如果走廊上真的有道門通往靜室,那麼昨晚的女孩一定就藏在靜室裡。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小女孩,問清楚……問清楚什麼?比如,為什麼跑到她面前,警告她不要住在原來的房間?女孩到底是在做惡作劇,還是有别的目的?
她把計劃和疑問一一寫在手機備忘錄裡。
窗外,一道閃電尖聲劃破長空,窗玻璃被震得簌簌直顫。
周可從自己的計劃裡回過神,望向窗外,陳子森不知何時已走到了窗邊,他的手肘撐在窗台上,面前的窗戶大開着,雨水直撲進來,淋濕了地面,也淋濕了他。
又一道閃電降下,劈在不遠處的參天古木上。他轉過身來,周可看到他的身前衣服濕了一大片。
“我出去一趟。”他說。
“外面在下雨。”她站起來,不明白他要去做什麼。
他走去衣櫃前,打開櫃門,取出一件黑色的連帽外套穿上。
“你衣服濕了。”她提醒道。
“哦。”他不甚在意地低頭看了一眼,拉上外套的拉鍊,又把帽子也戴上了。
“你……要出去做什麼?拍照嗎?”她看着他把相機裝進一個透明的防水套裡,猜測着他的計劃。
他點了點頭。
“我跟你一起去,我……”确認了他的意圖,她匆匆地走到行李箱旁,從中取出一把晴雨兩用傘,笑着朝他揮了揮,“我可以替你打傘。”
陳子森看着她。女孩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一舉一動都靈動得宛如某種小動物,和剛剛坐在桌前,繃着臉,一本正經地寫着什麼的那個她截然不同。
雖然帶着她會讓他感到有些許不自由,但是看着她寫滿了殷切期待的眼睛——
他微微動了動唇,“走吧。”他說。
切身處在雷雨交加的室外,和坐在房間裡聽雨比起來,是兩種無法相提并論的體驗。
隔着玻璃,遠遠地欣賞閃電擊破長空,就像坐在屏幕前,看電影裡的人生生死死,沒有真切的實感,心裡也是完全放松的。
而真正身處長空下,聽着驚雷在頭頂上方炸響,被一道接一道閃電晃得眼前一片白光,感受着一顆顆鵝卵石那麼大的雨滴無休無止地砸在身上、臉上,這種感覺,真是語言難以描摹。
就像周可現在的心情,複雜得難以描摹。
雖然風勢不大,但雨水密集,她身上已經淋濕了大半,渾身冰涼。她後悔為什麼沒穿件厚一點兒的外套,後悔為什麼沒去另借一把傘來。這樣一把小小的單人傘,根本無法為兩人擋雨。
身邊的男人個子很高,她隻能踮起腳,擡高手臂,盡量把傘舉得高高的,好遮住他的頭頂。
男人偏過頭來看她,目光從她伸直的手臂一直滑落到她肩膀上。
“其實用不着。”他說。
“什麼?”周可摸不着頭腦。
“用不着替我打傘。”他說,“我穿的是沖鋒衣。”
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她?她懊惱地收回傘,遮住了自己剛剛被雨淋個不停的半邊身體。
“你也用不着跟着我。”他繼續不鹹不淡地說。
周可哦了一聲,仍然悶頭跟着他往前走。她攥着自己的裙角,想要把雨水擠幹,稍微落後了他幾步。
“不過,你要是害怕的話。”他忽然停住了,周可差一點兒撞到他身上。
“怎麼了?”她問。
“你害怕的話,可以跟緊我。”他轉過頭來,看着她的眼睛。
周可低下頭,感到心髒似乎漏跳了一拍。這種話,聽上去似乎有點兒……暧昧?
就好像在告訴她,他可以保護她,在他身邊,她用不着害怕什麼。
她低着頭,默默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會兒。
“謝謝。”她說,“我會跟着你的,希望不會給你添麻煩。”
穿過通向海邊的小徑,穿過沙灘,攀上幾級粗石鋪就的台階,他們走上了一方寬闊的平台。平台上豎着一塊赭色巨石,上面刻着“觀海崖”三個豪放的紅色大字。
“這裡視野真好。”平台建在海邊,不算很高的石崖下,是波浪滔天的大海,取名“觀海崖”名副其實。
海浪卷起的白沫沖天而起,周可本來站在崖邊,看到這一波驚天巨浪,心中對大海升起些敬畏。人類在自然的偉大力量面前總是渺小的。
陳子森拿出了相機,對她道:“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