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天時已進午正,小憩了半個時辰後,顔鸢有些呆不住,便也不嫌外面日頭正高,準備出門走走。
小杏抱好箱子,打起一把傘,跟着顔鸢踏出雨棠院的門檻,向疏雲居緩行。
疏雲居内,人聲寂寥,隻有充耳聒鳴的蟬聲。
一個在廊下打盹的小丫鬟聽到院子門口有輕穩的腳步聲響起,抱着蒲扇迷迷糊糊地睜眼,瞧到了正在撐傘行走的顔鸢。
“大少夫人?”小丫鬟一個挺身從欄闆上跳起,快步走到顔鸢面前,招呼道:“不知大少夫人來疏雲居所謂何事。”
顔鸢:“世子夫人可在?”
小丫鬟答:“夫人她在,但是仍小憩未醒。”
原來姐姐正在休息。
顔鸢偏頭向正房打開的支摘窗望了眼,沒有望到姐姐的影子,倒是看見窗台上淨水瓶内的獨枝白蓮亭亭盈盈,妍麗高潔。
她沒有選擇繼續往疏雲居内走。
“小杏,把東西留下,我們去别處走走。”
“是。”小杏走到那名小丫鬟面前,将懷中的箱子送出去:“這個箱子裡裝的是新做的枕頭被子等物,是我們家夫人送給世子夫人的一點心意,世子夫人起身後,希望你能幫忙轉達一下。”
小丫鬟撂下蒲扇捧過箱子,俯身道:“多謝大少夫人關心,奴婢一定會将東西轉送給世子夫人。”
“好。”顔鸢見東西已被接下,不再過多停留,她扶着小杏的手轉身,踏出了疏雲居的門檻。
重新回到寬闊的青石闆路上,小杏開始忍不住又開始對顔鸢絮叨。
“對了小姐,一會回到雨棠院,你可千萬别先躺下,要等奴婢把藥熱好,服下藥後再随意歇着,小姐這次千萬别忘了。”
小杏發現最近每次把熱好的藥端進正室的時候,顔鸢總是窩在塌裡沉睡,怎麼叫都叫不醒,因此耽誤了喝藥的時間,小杏都急死了。
顔鸢卻有些不在乎地拍了拍小杏的手,道:“放心,今天不會忘了。”
“不過你最近越來越像個多言的老媪,總是說一些已經講過很多遍的話。”
她像是在逗弄小孩子一樣望着小杏笑,小杏撇了撇嘴,覺得顔鸢之前睡着都是裝的,為的就是不喝藥。
“咳咳咳”
就當不放心的小杏正想再跟顔鸢強調一遍及時喝藥的重要性時,她們身旁不遠處的一堵花牆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那咳聲幹裂刺耳,甫一出現,便被正在前行的主仆二人注意到。
“小杏,我們快些走…”顔鸢害怕惹到事,趕緊敦促小杏扶她離開。
“…咳…咳咳咳…”
那咳聲又加劇了些,這讓顔鸢聽出裡面熟悉的感覺,她猶豫地停下步子,回頭凝望着那堵花牆。
“我們還是去看看罷。”
于是小杏又扶着顔鸢折回她們剛剛走過的路。
繞過栽有蘭花的嶙峋假山石,顔鸢走到爬滿綠苔的花牆前,小心翼翼地透過花牆的小窗窺望,果然,在兩扇油綠芭蕉的掩映下,她看到了内心猜測的那個人。
靖遠侯府的世子,陸珏。
隻見陸珏面部的肌肉因艱難的咳嗽而扭曲變形,五官移位,他一手掩着心口,一手扶着花台,保持着臉朝下,腰背半彎弓的動作維持着身體的平衡,以避免自己随着咳嗽的氣力,一抖一抖地搖晃。
但咳到最後,人還是幹嘔了起來,腳步不穩,即将栽倒在地。
“世子,你怎麼了?”眼見陸珏作勢要倒,顔鸢連忙從花牆外閃身進去,不過步子終究是慢了些,待顔鸢跑到陸珏面前時,陸珏已經半趴在地上。
“小杏,你快去将世子扶起來。”
小杏上前去扶陸珏的肩膀,想要按照顔鸢的吩咐将人重新拉起,不料躺在地上的人軟綿綿的,如千斤的鐵閘一般沉重,她連續使了幾次力,都已失敗告終。
顔鸢無法,隻得和小杏一起,将陸珏歪斜躺倒的姿勢擺正,執了傘擋住晴天耀眼的陽光,拍着他的肩膀呼喚:“世子,你醒着嗎?現在可有好一點?”
陸珏張着口喘了很久,方才眯着眼,認出面前的人。
“嫂嫂。”他無力地喚了聲,聲音缥缈遙遠。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喉嚨處的強烈癢意讓他劇咳起來。
顔鸢見狀,忙着手去拍擊陸珏的後背,見陸宸的肩頭依舊在快速抖動,心下着急,擡眸看向小杏道:“你快回疏雲居找些人來。”
“是,奴婢這就去。”小杏也知道這樣僵持着不是辦法,聽完顔鸢的吩咐,她立馬就跑出花牆,很快便沒的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