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媽媽勿急,且聽我把話說完。”
見甄媽媽用顔芙作借口推阻,陸宸也不惱,他耐着性子側身,邀請甄媽媽到他的書房:“前幾日我偶然從一位同僚的手中得到一個香囊,說是有助于通竅醒腦,不曾想香囊到手的時間與府中發現麝香的時間雷同,我怕是這個香囊惹出的麻煩,所以想請甄媽媽仔細嗅聞以正一二。”
“額…這…”甄媽媽布滿細紋的臉上青白交加,她張了張口,還是想拒絕,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托故。
陸宸對甄媽媽的神情變化裝作不察,再三提出求助:“甄媽媽,你這邊早些辨識完,我這邊也好早些放心,有勞了。”
甄媽媽看着陸宸毫無淩厲氣勢的臉,忽然覺得陸宸說得很對。
她察驗箱籠的速度不慢,絕對沒有超過半個時辰,就算這個心機深沉的大公子臨時請郎中過來,怕也正奔波在路上,一時到不了雨棠院,她早些看完那香囊,好早些抱着東西離開。
到時候看陸宸還用什麼籍詞攔她不走!
就這樣,甄媽媽跟着陸宸進了斜竹後的書房。
夏平不在,陸宸把小僮百年叫了過來:“你還記得劉大人給我的那個香囊放到哪裡了?”
雖然沒有得到陸宸提前的安排,但一直旁觀事情起末的百年聰明機敏,一下便聽出了陸宸語中暗含的深意。
“大人…”他露出一臉窘迫的樣子,撓着頭道:“小的也不大記得放在哪裡了…”
“小的現在就去尋。”百年飛快地鑽進紗帳屏風後的幾架書櫃間。
陸宸看着百年“忙碌”的背影,嘴角滿意地勾起一抹弧度。
劉敏并沒有給過他香囊,醒神香囊乃是他的編造之詞,至于尋不尋得到,就看郎中何時出現。
餘光見到甄媽媽的情緒有些煩躁,陸宸眼底滑過一絲譏諷,頓了稍許,“好心”地招待道:“來人,給甄媽媽上盞涼茶,再端一盤鮮果過來。”
“大公子不用這般。”甄媽媽的心思全在那不知何處的“香囊”上,無暇去喝什麼涼茶,眼見百年一直在各個書櫃之間打着圈兒,忙安排了自己身邊的小丫鬟一起尋找。
夏平請郎中的速度很快,陸宸在書房同甄媽媽坐了半炷香之後,院門口便傳來的夏平高亢的入請聲。
陸宸見背着松木醫箱的黃郎中急匆匆地掠過廊庑,向他這邊走來,心下稍安,他定了定神,起身向着仍在書櫃間穿梭的百年喊道:“百年,我忽然想起那香囊可能被我放到書案下的桌屜裡,你去瞧瞧是否有。”
那裡有他提前為顔鸢備好的安神香囊,幸好之前隻送了一個過去,另留有一個放在抽匣内,不然今日怕是不好收場。
“是,公子。”百年從紗帳屏風後鑽出來,直奔甄媽媽斜前的榉木書案而去,抽開桌匣,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裡面的百合如意香囊。
百年将香囊取出的同時,黃郎中正好撩着長衫的下擺,踏進書房。
陸宸上前執禮:“黃郎中,你來得正巧,這裡有兩個疑似染了麝香的氣味的東西,可能需要郎中幫忙辨别一下。”
“小杏,快快将東西取來。”
“是。”小杏已經猜出了甄媽媽今日來的目的,整個人正氣悶不已,見陸宸請來了能明辨藥理的人,恨不得立馬将那妝奁和香囊塞給黃郎中。
“甄媽媽辛苦了。”小杏垂着頭去拿甄媽媽一直抱在懷裡的東西。
“郎中請。”不料甄媽媽兀地起身,錯開小杏伸來的手,親自将妝奁和香囊遞給黃郎中。
自打黃郎中進門,甄媽媽就覺得自己從偏廈帶出來的妝匣和香囊燙手得緊,放下也不是,繼續捧着又不是,見陸宸喚小杏過來取,知道自己再不将東西遞出去會露出馬腳,心下雖不舍,卻也幹脆地不做糾結,
走到甄媽媽身後的百年在此時将尋到香囊遞給她:“媽媽,你請聞。”
甄媽媽擺了擺手,示意百年直接将東西給郎中:“有郎中在此,哪裡需要我來賣弄拙技。”
黃郎中知道靖遠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大少夫人都懷有身孕,明白事情的嚴重,也不多與陸宸寒暄,急急接過送來的諸多物件,神情凝重地去嗅那妝奁和香囊上的氣味。
雨棠院内的衆人皆都屏息噤聲,等待黃郎中最後的結論。
半刻鐘後,黃郎中放下手裡的香囊,嘴角冉冉升起一抹笑意,道:“萬幸萬幸,這兩樣物件都沒有麝香的氣味,妝匣内外隻有桃木的淡香,而香囊中的香氣雖然比妝匣的濃烈,但也隻是一些常見香料的味道。”
“多謝黃郎中。”陸宸颔首。
“哎呀,老奴着真是罪過。”已經預料到結果的甄媽媽讨巧地望着陸宸,嘴角咧了咧,難得憨厚地道:“大公子,老奴不經常接觸藥材,這給聞錯了…”
陸宸壓着心底的暗火看着面前這位貪婪無知且又厚顔無恥的婆子,說:“甄媽媽勿自責,謹慎些沒有錯處,隻是以後,莫要再将桃木認成麝香了。”
若不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今日他一定會叫人把甄媽媽壓在地上,狠狠地打上幾闆子解氣。
緩緩地深吸幾口氣後,陸宸選擇不再去搭理這個讓人煩心的老婆子,他叫小杏将東西重新收回偏廈,望了眼正房一直靜悄悄的窗庸,側身對黃郎中說。
“最近内子一直少睡淺眠,精神不佳,煩請郎中移步,幫内子瞧瞧脈象,看看如何調理。”
“好。”黃郎中一口答應,随着陸宸進了垂有竹簾的格栅門。
正室内,屏風前的八仙桌旁,玫瑰椅裡的顔鸢正阖着眼靠在繡樣精緻的椅帔上酣眠,姿容綽約,眉目姝麗,微微仰首的姿勢将那纖長的素頸顯得尤為細柔脆弱,仿佛輕輕的一掐便會斷掉一樣。
陸宸煩躁的内心被顔鸢恬然的睡容撫平,他不自覺地勾起唇,緩步上前,托手扶正那即将從椅帔上滑落的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