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逃離,因此頭垂得更低,嗓音結巴:“夫君…我先回…雨棠院了…”說完,回頭欲招呼小杏到她面前帶路。
“小杏”兩個字剛吐出半音,顔鸢忽覺腰腹一緊,肩背上覆來一道身影,她縮着身子回頭,一眼便見到了陸宸眼底的漣漣濕影。
“阿鸢,你别走。”
“讓我抱抱你,抱抱我們的孩子。”
顔鸢沒想過自己會見到陸宸如此失意脆弱的樣子,心底軟得一塌糊塗,她抛開對陸宸種種不安,安安靜靜地站在小徑旁,任由陸宸抱着他。
“我永遠贊同夫君的決定。”她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
“嗯。”陸宸回應的聲音沙啞低沉,他頓了稍許,又補充道:“其實,父親有一句話說的對,我已經得罪了莊承繁。”
顔鸢聽後也不免得揪心起來,她想繼續安慰陸宸,卻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猶豫了半晌,最後隻是輕輕地拍了拍陸宸的手背。
陸宸卻将她抱得更緊了,顔鸢靠在他的懷裡,能夠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聲。
“阿鸢,你有想過我們的孩子以後叫什麼名字嗎?”
陸宸突然轉移了話題,弄的顔鸢有些怔楞,她遲鈍地搖了搖頭:“沒有想過。”
她聽見懷抱這她的人笑了笑,那笑聲依舊沙啞,卻藏了幾分釋然在其中,他說:“那我們今天就先給他們起小名罷,男孩子的我來起,女孩子的你來起。”
“我先說,如果生下是男孩子,小字就喚正均,取平正衡均之意。”
顔鸢也笑:“好。”卻沒有繼續要說的意思。
陸宸催促道:“阿鸢,輪到你了,你會給我們的女兒起什麼名字?”
“嗯…”顔鸢低頭,沉吟了一會說道:“就叫一兩罷,一兩銀錢的一兩。”
“一兩?!”陸宸有些不解,他湊近到顔鸢的耳邊,呵着氣問:“為什麼是一兩,這個名字好生潦草。”
顔鸢受不住耳畔的癢,一邊别着頭去躲,一邊睜着亮晶晶的眼睛道:“不告訴你,如果這一胎誕下來的真是女兒,我再告訴你。”
沒有别的原因,隻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幫她讨還的荷包裡有一兩銀錢。
陸宸勾着唇去揉顔鸢的小腦袋,有意逗弄她:“哦,你這麼說我倒真希望這一胎是女兒了,或者是一男一女也可以。”
“不要揉頭發,一會發髻該亂了。”顔鸢扒開陸宸在頭頂亂動的大手。
“對了,有件事需要你的婢女幫忙跑一趟。”陸宸突然松開環抱着她的臂膀,從懷裡掏出一件物什。
“這是?”顔鸢腦海轟然一震。
隻見陸宸手裡躺着的是一個繡着并蒂鴛鴦的荷包。
“這是世子夫人的荷包,世子最近的病情貌似又不太好了,剛剛用膳前,世子夫人托我有空到太醫院問問有沒有其他術法高明的醫家,想要為世子請進府來診治,她走出很遠後,我才發現地上有這個荷包,但那是人已走遠,不方便高聲召喚,便想着用完膳派人送到疏雲居。”
“原來是這樣。”顔鸢聽着陸宸的坦白,鼻尖酸了又酸,一股暖流在胸腔内湧動。
她喚了小杏到近前,把陸宸手中的荷包遞給小杏:“小杏,這是世子夫人的荷包,你走一趟疏雲居,将它還回去。”
小杏知道顔鸢的心結所在,見陸宸真把撿到的東西拿了出來,簡直喜出望外,她蹲身應諾,小心地把荷包收好,随即快步向疏雲居走去。
“阿鸢,還有一件事。”荷包的事了,陸宸握着顔鸢的手,眉眼忽然認真起來:“月初,母親終于同意我可以再前往靜土庵,不想被公務當擱到現在,明日旬休,我打算趁這個機會去一趟靜土庵,告訴阿娘我們的孩子已經七個月大了。”
“你的身子方便一同去嗎,若是不方便,我自己一個人去也可以。”
陸宸的阿娘是侯夫人呂氏身邊陪嫁丫鬟,姓許,當年呂氏體寒,遲遲未能生養,她便想了個法子,将許氏指成通房伺候陸庭,一年後,許氏順利地生下一子,陸庭覺得她有功,擡她為姨娘,這本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但不知為何,剛升為姨娘沒多久的許氏吵着要剃度出家,呂氏幾番勸說無果,沒有辦法,隻能将許氏送到城外的靜土庵修行。
沒有了生母照料的陸宸被呂氏抱進了扶香居,一直養到成人。
直到成婚,陸宸才秉着孝道,攜着顔鸢去靜土庵見到了許氏的第一面。
而明天,是第二面。
顔鸢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幹脆地點頭,笑道:“夫君,我沒事的,可以一起去。”
“好,明天又辛苦夫人了。”
“去見婆婆,我不嫌辛苦。”
夏平一臉憨笑地遠遠地綴在後面,看着顔鸢和陸宸在刮着醺風的夕景小路上相攜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