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正要穿鮮亮顔色,像新抽的花枝,正好看呢。”
某日,徐夫人見她,亦贊了句:“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老太太既會照應人,又會調理打扮。”
皎皎紅了臉,隻低頭盯着腳尖。半年功夫,她于刺繡技藝,已算初成,有時揣摩針法入迷,也學起宋子星,夜裡掌燈,悄悄練習。
清明,趕着宋老太爺十年喪期,宋景明任上繁忙,無法脫身。宋老太太自帶了孫兒、兒媳回鄉祭掃。
宋家祖籍襄陽,族裡人丁凋敝。老宅由幾個家人看管打理,後院推窗恰能遠遠望着滕王閣。宋老太太往陵上灑掃添土,又盤桓數日,請高僧做起水陸道場。
這日,皎皎往前頭送了手抄經書,轉過拐角,忽覺一陣腹痛。轉入淨房看了,内裙一片殷紅。她同慧芳相熟,曾聽她說,女子十幾歲後,将有天葵水至。強掩了神色,打聽着尋她。
才出院門,便遇着宋子星尋祖母。
皎皎腹痛,自然腳步虛浮,面色難看。宋子星覺出異樣,便問:“妹妹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适。”
皎皎不肯同他說,胡亂應付:“午後見着一籃枇杷,貪吃了些。”
宋子星少同女兒交際,不疑有他,寬慰道:“可要尋個大夫?”
皎皎連連推拒:“不必了,我找慧芳姐姐,尋個丸藥便好。”
少年的目光清亮而溫暖:“果子好吃,到底更要留意身子些。你從前常勸我,怎麼自己倒不顧了。”
皎皎語塞,好久才擠出話:“北邊少見這個,我怕回去便吃不着了。”
“啊?”宋子星微微愣神,低歎一聲:“妹妹快去吧,可要我送你?”
“不必了。”皎皎說完,便繞開走了。
慧芳待她确實親厚,替她尋了月事帶,泡了姜茶,又往前頭尋宋老太太給她告假。宋老太太實脫不開身,問了安置後道:“咱們先不擾她,女孩兒害羞,叫她自己歇歇也好。”
這一忙便忙至晚間,實在勞碌,看皎皎兩眼,叮囑幾句便睡下了。
往後幾天都忙,皎皎得了令不用往前頭去,隻自在屋裡刺繡、打絡子。
道場做畢,一行人啟程回京,客船先走長江,後過京杭運河。
尋無人處,宋子星塞給皎皎個小匣:“我在外頭瞧見有枇杷幹,買了一盒放着。你愛吃這個,正相宜。”
皎皎紅了臉:“我……”
宋子星一片摯誠:“鮮果寒涼,這個不妨的,便擱上半年也不打緊。”
皎皎看得發愣,瞥見旁邊有人來,轉身欲走。宋子星順着她看,也有些不好意思,往她手裡一擱,徑自先走了。
來的是個嬷嬷,姓夏,常在裡外傳話,算個二等管事。她自皎皎後頭來,窺見皎皎同宋子星說話,因位置遮蔽,看不真切。又自覺二人身份敏感,故意放慢了步子。
她不算賢良,可亦算不得什麼壞人。皎皎眼風瞥見她自後來,不好往前頭避,同宋子星一道。無奈轉身,恭施一禮:“嬷嬷好。”
夏嬷嬷見她恭謹,先卸了幾分架子:“哎,姑娘快起來,可使不得。”
皎皎無奈,自覺遮掩亦避不過這般老人心思,索性直言:“前兒我有些不适,叫少爺撞見了,尋這盒枇杷幹給我。不合規矩,未敢善斷,既遇見嬷嬷,不好遮瞞,請嬷嬷指點一二。”
夏婆子見她神色不像作僞,又素知她行事恭謹。悄歎口氣:“你收着便是,你們自小相識,原有些情誼。如今大了,該避的嫌,自己也該避避。内院還好,外頭有些人,慣愛碎嘴,無風也要掀些浪。”
皎皎知她替自己着想,深拜了拜。夏嬷嬷扶她起來,又歎口氣:“老太太忙,這些時舟車勞頓,總沒歇過來。一盒果子,姑娘回不回都可,若要回,還是避着人些。”
皎皎琢磨這話,略愣了愣,夏嬷嬷沖她略點點頭,已繞過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