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秋聞言,微笑颔首,旋即對衆宮人言道:“諸君皆應以此為榜樣,勤勉向學,不忘初心。”
“皇後期望爾等能以此典籍為鏡,明辨是非,忠誠于皇室,時刻警醒,勿使宮闱之内,再現權臣淩駕皇權之弊。”
其言外之意,明為勉勵,實則暗含對暴室及曹操勢力之微妙警示。
明面上讓暴室宮人勤勉好學,實際上是讓他們不要眼裡隻有曹操,而目無天子。
明面上誇贊郭婉的字寫得好,實際又是一番對暴室的踩高貶低,一計離間而已。
但大長秋太看不起暴室令了。
暴室令洞悉世事,對大長秋吹捧郭婉的話中深意,淡然處之,不以為意。
在他看來,暴室有女史如郭氏者,實乃暴室之榮,他自感面上有光。
于是,他坦然接受贊美,并自豪地回應:“我暴室的确是人才輩出,多謝大長秋賞識。吾亦深信,女史郭氏,他日必成大器,有通天之能。”
日過晌午,書閣内依舊筆耕不辍,四人靜心抄書。
盡管伏皇後心機深沉,可不論她如何作妖,卻也難以将暴室宮人盡數囚于長秋宮書閣之中,此乃宮闱規矩所限,不可逾越。
東漢之時,遵循一日兩餐之制。
即便是尊貴如漢宮,亦不例外。
但因皇後身懷有孕,長秋宮内特設一日三餐,以資調養。
午膳既畢,長禦輕聲提醒,伏皇後思量片刻,終是決定釋放暴室衆人歸返。
再行拖延,恐掖庭諸人亦将尋至。
畢竟暴室乃掖庭不可或缺之地,其運轉離不開暴室令等一衆宮人之辛勞。
“孤意已決,親赴書閣,以警世人,使其知長秋宮之威嚴,日後誰敢再與吾為敵乎?”
伏皇後猶記暴室違旨擅釋劉先之事,耿耿于懷,心緒難平。
遂,皇後伏壽輕移蓮步,竟親臨書閣,欲訓誡暴室衆人。
憶暴室令昔日之倔強,皇後數度召見,而暴室令陽奉陰違,實則唯曹操之命是從。
更兼新至之暴室女史,傳言與零陵劉先有千絲萬縷之聯,皇後心生籌謀,誓與司空府争鋒,欲攬人才以固權柄。
伏壽心下暗想:暴室令拒絕效忠她,總不至于新來的女婢也不谙世事罷!
及至書閣,見衆宮人孜孜不倦,勤勉向學,皇後心中稍安。
步至郭婉案側,細賞其字,不禁贊曰:“女史之墨寶,宛若雲卷雲舒,流水潺潺,大有名家之風範,孤心甚悅。”
郭婉聞之,莫名其妙。
旋即面上佯作惶恐之狀,忙跪拜于地,謙恭而言:“奴婢才疏學淺,得殿下如此謬贊,誠惶誠恐。奴婢暴室女史,願傾盡綿薄之力,為暴室分憂解難,雖萬死而不辭。”
隻言及為暴室效勞,并未說替皇後分憂。
若是面薄之人,早已悻悻而歸。
可不料伏皇後聽不懂一般,親扶郭婉而起,溫言撫慰道:“卿等皆乃忠良之後,心懷赤誠,孤深知之。望卿等勿忘初心,繼續勤勉向學,以不負孤之厚望。”
“暴室地狹,難施筆墨。長秋宮大,女史可來一展才情。”
言畢,皇後眸光深邃,似有深意,書閣之内,氣氛頓顯微妙,衆人皆能感受到皇後欲攬暴室之權,而自郭婉始之決心。
然則,郭婉拒意之堅,亦顯而易見。
她豈會愚昧至此,舍司空曹操之庇護,而投身伏皇後之羽翼下。
皇後之勢,日漸式微,前途未蔔。
郭婉深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理,故對長秋宮之職,不欲涉足。
于是,郭婉躬身再拜,言辭懇切而言:“殿下厚愛,奴婢感激涕零。”
“然奴婢愚鈍,恐難當長秋宮女史重任。且奴婢心系暴室,願繼續在此效力,以報皇恩。望殿□□恤奴婢之心,收回成命。”
皇後聞言,面色微變,旋即淡然一笑,似有妙計在胸。
她輕啟朱唇,緩緩道:“女史忠貞之心,孤甚嘉許。”
“然,孤聞女史與劉先交情匪淺,既然女史不願移身,孤欲征召劉先之甥周不疑,入長秋宮,任谒者之職,以表孤對忠良之後的重視。女史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郭婉心中大駭,未料皇後竟查明此事并以此相脅。
然她面不改色,依然謙恭答道:“殿下英明,奴婢豈敢置喙。但奴婢相信,不疑自有其志,殿下若真欲重用,當以誠相待,方顯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