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誕站起來在屋内來回踱步,他明白朝廷這是明升暗降,他如果回到京師勢必要在司馬昭的卵翼下終老一生,甚至極有可能身首異處,他絕不能坐以待斃!
諸葛誕看着自己眼前的衆将士說道:“諸位,我諸葛誕就算做三公也隻能在征南大将軍王昶之後,如今就給我三公的高位一定有詐。讓我現在就将兵權交給樂綝,我看這必定是樂綝的詭計!”
屋内的衆将士都是諸葛誕的親兵,再加上酒精作祟血氣上湧衆人紛紛附和道:“不能中了樂綝的詭計。”
:“不能任人宰割啊将軍!”
:“我們去殺了樂綝!”
諸葛誕看火候已到遂拔出劍架上的寶劍喊道:“除奸邪、斬小人,諸将随我出戰!”
諸葛誕帶着這些親兵,又召集了自己的數千死士,浩浩蕩蕩地向揚州城進發。
揚州刺史樂綝得到消息後大罵道:“諸葛匹夫是瘋了不成。快,下令關城門!”
命令一下,幾名親衛躍馬揚鞭穿過喧鬧的街市去傳令。
:“關城門!”
随着傳令兵的呼喊,揚州城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幾乎同時關閉,揚州城内外的百姓皆人心惶惶。
諸葛誕帶兵氣勢洶洶地來到東門下,大有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之勢,這小小的城門又怎麼能擋得住他呢?
随着諸葛誕一聲令下,死士們開始攻城,他們爬上城牆斬殺守城兵士并四處放火,不一會兒城門就被攻破了。
諸葛誕帶兵沖入揚州城因風放火焚燒府庫,樂綝在一片混亂中被殺。
殺紅了眼的諸葛誕割下了樂綝的頭并寫下奏章:樂綝圖謀不軌被臣誅殺,若朝廷信任臣臣還是魏臣,如若朝廷不信任臣臣即是吳臣。
諸葛誕随即命人将奏章和樂綝的人頭一并送往朝廷。
一旁的副将朱成說道:“将軍,開弓沒有回頭箭,那司馬昭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諸葛誕說道:“我知道,這道奏折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一場惡戰是在所難免了。”
朱成問道:“那将軍打算如何禦敵。”
諸葛誕說道:“毌丘儉以一州之力對抗朝廷精銳是取敗之道,我們必須要争取外援。”
朱成道:“向東吳求援?”
諸葛誕道:“為了争取到東吳的信任,讓長史吳綱帶着吾兒諸葛靓去吳國為質吧。隻要東吳肯發兵,我願意帶着整個淮南地區向吳稱臣。”
朱成歎道:“為今之計也隻有如此了。”
諸葛誕正色道:“傳我将令,将淮南、淮北的屯田軍,樂綝手下的揚州軍全部集結到壽春城内,在城中囤積一年的軍糧,做好固守壽春的準備。”
諸将領命而去,朱成面露憂色問道:“将軍何以知道一年之内魏軍必退。”
諸葛誕踱步到門口擡頭望着朗朗青天說道:“一個好的将領不僅要善于用兵,還要善用地利、天時。本将軍在淮南經營多年,對這片土地上的氣候、地理太熟悉了。每年一到夏秋雨季淮水就會泛濫,将壽春周邊的村鎮全部淹沒。大雨抵得上千軍萬馬足以沖垮城外魏軍的營壘和圍牆。等到雨季一過,魏軍鬥志消磨殆盡之時就是我們突圍脫困之時。”
朱成道:“将軍思慮周全,若如此,我軍無憂矣。”
朝堂之上暗流湧動,邊境戰火不息,淮南戰事一觸即發,在這嚴峻的形勢之下竹林泉莊園可能是大魏最後一塊樂土了吧。這裡依然是大片大片令人神清氣爽的綠色,粘稠鮮紅的血液還未曾濺到竹葉之上,然而那令人不安的血腥味兒已經随着風絲絲縷縷地飄了過來,隻是醉眼惺忪的文人們還不曾察覺。
鬥指東南,維為立夏,萬物至此皆長大。每年到了立夏這日幾個好友皆會在嵇康的竹林泉莊園之中飲立夏茶。今年也不例外,阮籍、山濤、阮鹹、向秀,劉伶、王戎早已不請自來地聚在了莊園之中。
衆人分賓主坐定後嵇康說道:“立夏看夏,立秋看秋,今日涼風習習、天青欲雨,看來會是五谷豐登之年了。”
山濤說道:“百姓所求不過是身上衣衫口中食,但願今年風調雨順吧。”
阮籍搖着折扇說道:“巨源兄最是能體察民生疾苦,不愧是百姓的父母官啊。”
山濤笑道:“阮太守在東平的作為才算得上是體察民生疾苦。洛陽城可都傳遍了,阮太守十日之間治湖水、清風化,才略過人、神通廣大啊。”
阮籍看嵇康面露不悅之色說道:“什麼太守,我已經膩味了,不如回來品叔夜的一盞茶。”
嵇康道:“我這一盞清茶可留不住你們這些利祿之輩。”
阮籍笑道:“哈哈哈,叔夜這張嘴向來不饒人的。你這茶今日我還非吃不可了,除非你轟我出去。”
一旁的劉伶說道:“叔夜,我不飲茶隻飲酒,我就以酒代茶吧。”
劉伶話音剛落,衆人一片哄笑之聲。
阮鹹說道:“世人多以茶代酒,唯有伯倫以酒代茶,依我看伯倫才是天下第一脫俗之人。”
王戎接過話頭道:“仲容能夠聽音定律,堪稱神解!上次仲容在王默的宴會上說他譜的新曲,音調高而悲,那王默當時大不服氣,後來你們猜怎麼着?他将自己用的律尺同周尺一比果然短了一黍粒的長度!我對仲容隻有頂禮膜拜的份了!”
嵇康笑道:“你們呀,都太吵了,我最喜歡子期沉靜平和,我這第一盞茶可是要給子期的。”
向秀笑道:“榮幸之至!”話畢遂上前幫嵇康一同煮茶。
嵇康将炙烤後的茶餅放在陶罐中搗碎,向秀往進加入蔥、姜、橘皮等調味料,待茶和調料一同碾碎後嵇康将其倒入沸水中熬煮,沁人心脾的茶香瞬間盈滿了整個屋子。
煮茶的空隙嵇康命人擡上了一架四扇軟屏風。那屏風木框包錦十分精美,隻是屏心還是素白一片。
嵇康說道:“我這茶可不白與你們吃!近日新制了屏風還未施丹青,諸位中善畫者留下墨寶吧。”
阮籍笑道:“你們看他越發小家子氣了!吃他口茶倒比吃浚沖的茶還要難呢!”衆人皆知王戎素來小氣哄笑一堂。
王戎面紅耳赤道:“嗣宗兄無端扯上我做什麼,好沒意思。”
嵇康看着窗外幽深的竹影遂提筆在屏心上畫出數杆墨竹,其筆法勁健飄逸,謹嚴有緻又不失潇灑之态,衆人贊歎不已。
阮籍吃下一碗茶後笑道:“吃人嘴短不得不獻醜了!”遂站起身來在另一扇屏心上作畫。片刻之間似有撲鼻梅香的梅花躍然而出,衆人歎服。
随後山濤所畫之菊、阮鹹所畫之蘭都刻畫入微、清新秀逸。
在衆人欣賞這簇新的屏風時,向秀不禁感歎這四人所畫之物竟暗合了他們各自的性格!阮籍作梅,淩寒而開;阮鹹作蘭,清新淡泊;嵇康作竹,堅韌不屈;山濤作菊,溫厚寬和,向秀深以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