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曹髦正在殿中與尚書王經研究經學要義,一名内侍官呈上了來自許昌的奏報。
曹髦以為是淮南戰士初平後官員的任免事宜,但他看完奏報後心裡不禁掀起了驚濤駭浪。
司馬師在許昌逝世!
這個把自己扶上皇位又把皇權踩在腳下的權臣居然死了!自己一向表現地溫馴謙恭,但并不代表甘心成為司馬氏的傀儡。司馬師死了,在這權力交接之際他可否借機收回一部分軍權?
打定主意後,曹髦挺直腰闆正色說道:“傳朕聖旨,尚書傅嘏、黃門侍郎鐘會帶兵回洛陽複命,衛将軍司馬昭駐守許昌。、”
這是曹髦自主下的第一道聖旨。這道聖旨是他對司馬氏專權的反抗,是他作為帝王的尊嚴。
王經看着這個勇敢果決的十六歲少年不禁想起了明帝。盛世之下曹髦最不濟也會是個守成之君,可惜他生于這亂世之中,他的命運又将何去何從呢?
司馬師的死令司馬昭久久不能釋懷,他這半生的足迹都是跟着父親和兄長走過的,這兩個最重要的人的離世讓他的生命不禁有些失重。
當司馬昭還沉浸在悲痛中時,接到了曹髦的聖旨。
司馬昭将聖旨扔在地上惡狠狠地說道:“我兄長屍骨未寒,皇帝就急着收我的兵權了。曹髦,很好。”
一旁的鐘會說道:“皇帝心機深沉,衛将軍若此時公然抗旨不遵難堵天下悠悠之口啊。”
尚書傅嘏說道:“接到聖旨不遵是為抗旨,如若衛将軍根本就沒有接到聖旨呢?”
傅嘏和鐘會相視而笑。
司馬昭站起來說道:“大軍即刻起行,班師回朝。”
當司馬昭的軍隊已經駐紮在洛陽城南時,曹髦知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和司馬氏對抗的力量了,他隻能順勢加封司馬昭為大将軍,錄尚書事。
司馬昭繼司馬懿、司馬師之後成為曹魏帝國的實際掌權人。
司馬昭在大将軍府同鐘會、賈充等人議事。事實上,從司馬懿開始皇帝的太極殿便如同虛設,天下政令皆由大将軍府出。
賈充開口說道:“上珪段谷一戰,安西将軍鄧艾大勝,姜維在西蜀失盡民心被迫引罪自求貶職降為後将軍,想必短時間内不會再犯我邊境了。”
司馬昭說道:“姜維不自量力在邊境屢生事端實在可惡,不踏平西蜀我絕不罷休。”
鐘會說道:“大将軍,我大魏的鐵騎遲早會踏平西蜀,隻是眼下還需養精蓄銳靜待時機。”
司馬昭歎了一口氣道:“罷了!士季,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依你看朝中現在是否有可用之才啊?”
鐘會知道司馬昭和山濤有親,他故作沉思後說道:“回大将軍,山濤山巨源在從事郎中的任上恪盡職守、忠厚大度為人所歎服,是可用之才。”
司馬昭道:“是了,我怎麼把他給忘了。明日我就奏明陛下升他為尚書吏部郎。”
鐘會和賈充走後,司馬昭翻了一會兒兵書覺得索然無味,他放下兵書決定出去走走。
司馬昭騎了一匹馬信馬由缰地在街上走,他想起昔日好友阮籍。他大約又告了病假在哪個酒館喝酒吧,可惜他們之間互生嫌隙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司馬昭忽又想起了山濤,他決定去山濤家裡看看,自從山濤搬到洛陽後他還沒有去拜訪過呢。
司馬昭一路向人打聽輾轉找到了山濤的住處所在。
司馬昭站在山濤的宅門前感覺到不可思議——這樸素窄小的民居哪裡像是一個朝廷命官的住所,比起其他官員的高門豪宅來說這裡簡直像是一個貧民窟了!
司馬昭暗暗想着怪道人人都贊山巨源品行高潔,果是清廉之官。
司馬昭把馬拴在拴馬樁上前去叩門,他聽到門内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來了!”正是山濤的聲音。
開門後山濤看着門外的司馬昭吃了一驚,他忙拱手道:“大将軍貴足踏賤地,微臣惶恐。”
司馬昭笑道:“巨源兄何故生疏至此。”
山濤笑道:“大将軍請進來說話。”
司馬昭看到院角依然有一株梨樹,不禁想起那一年他們在梨樹下喝茶的情景,隻是他們都不在年少,如今也不是梨花盛開的季節了。
司馬昭說道:“巨源兄,就在這石凳處小坐一下吧。”
山濤看着那株梨樹會意道:“好,請坐。”
待他們坐定後一名家仆端上兩盞茶和一碟樸素的茶果。
司馬昭打量着這個小院落裡隻有不大的幾間房,他開口說道:“巨源兄,雖說你為官清廉可是這院落未免太過樸素了些。”
山濤笑道:“這已經很好了。我畢生所求不多,唯求心安而已。”
司馬昭說道:“巨源兄忠厚大度有長者之風是個真君子,我有意讓你做尚書吏部郎,為我分憂,不知巨源兄意下如何。”
山濤起身拱手道:“敢不盡心竭力!”
司馬昭說道:“巨源兄快坐下,我們今天隻叙舊,不必多禮。”
待山濤坐定後司馬昭又開口問道:“嗣宗近日在忙些什麼?”
山濤回道:“他呀,無非是和詩酒相伴。我們倒是常在一起飲酒。”
司馬昭歎道:“他現在是我的從事郎中,我倒并不容易見他一面了。”
山濤說道:“嗣宗那個性子大将軍最是清楚了。大将軍寬厚,換了其他人是萬萬容不得他的。”
司馬昭擡頭看着那株梨樹心裡想着,年少相知,我知他阮嗣宗,他卻不懂我司馬昭。
司馬昭起身道:“巨源兄,我還有公務在身,告辭了。”
山濤起身将司馬昭送至門外,看司馬昭上馬後拱手道:“恭送大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