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集離戰火最密集處有段距離,這裡沒有太多屍體,更多的是肆意停靠在道路上的北狄士兵。
一部分士兵在東市集騎馬巡邏,其他的圍着篝火席地而坐。那些士兵有的借助火焰的光亮清點所收獲的财寶,有的則給自己懷中瑟瑟發抖的女孩灌酒。他們放肆大笑,唱着聲調粗犷的北狄曲子。
幾經周折,小滿的目光鎖定了一家門四分五裂的小店。有了之前幾次的潛伏經驗,她輕車熟路地繞進店裡,站定打量四周。
借着街上的火光,小滿得以看清屋子的全貌。這家店裡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馥郁的花香,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一些木盒和油紙包,周圍還散落着一些白色粉狀物體。
小滿深吸了一口氣,抱臂沉思:這裡看起來是家香粉鋪子,還是一家被洗劫一空的香粉鋪子。空氣中除了芬芳香氣外沒别的血腥味,要麼是這家鋪子的主人被帶走了,要麼是這裡本來就是個空房子。總之,無論是哪種結果,小滿可以肯定,北狄人暫時不會重新回到這裡。
想到這,她找了個角落放下手中的包袱,原地伸了個懶腰。
忽地,角落傳來一聲短促的急喘,小滿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細碎的響動,沖嘻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這裡難道還有别人?那這間屋子和定時炸彈有什麼區别?
小滿警惕地拉着嘻嘻後撤幾步,她回憶着聲音的來處,慢慢走向一個靠在牆邊的竹簍,小心地将手覆在蓋在竹簍的布子上。和嘻嘻對了個眼神後,她猛地将布子一揭,将手伸進了竹簍。
她摸到了一個溫暖的,熱熱的東西。這裡有人!
小滿死死捂住那人的嘴,嘻嘻則控制住她胡亂踢蹬的四肢。懷中的人像個出水的魚,在小滿懷中扭來扭曲,如果不是小滿稍微鍛煉了一下,她恐怕會輕易地溜走。
别無他法,小滿貼近那人的耳朵,低聲道:“我就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不配合,我現在就殺了你。聽懂了的話就點點頭。”
這一招果然奏效,懷中的人一聽這話立刻停止了掙紮。結果小滿剛放下手,那人就迫不及待地湊到了小滿面前:“女俠,是我呀!”
小滿借着昏暗的光線打量面前女孩的臉龐:“紅杏?”
紅杏似乎憔悴了不少,一張慘白的臉雙頰微微凹陷,一看就是擔驚受怕了好幾日。
“嗯!”紅杏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出府不久外頭就亂了,我一想我也沒旁的去處就回到了這裡,沒想到還能碰到女俠你。”
小滿重新看回紅杏的藏身之處。半個破破爛爛的竹簍立在一個半人高的洞上,外頭還蓋了個用作遮掩的黑布。一打眼看過去,的确是個不起眼的好去處。
見小滿對那個竹簍感興趣,紅杏忙湊上來講解,“新鮮的花瓣要先焖好發酵一會才容易舂出花汁來,所以我爹在店後頭挖了幾個和竹簍直徑差不多大小的洞,方便日常開工。我就蹲在最角角的位置,把那個破竹簍蓋在上頭,還真讓我混過去了呢。”
“這是你家的店啊。你爹呢?你後娘呢?”小滿翻了翻包袱,挑了塊糕點遞給紅杏,小聲詢問。
一提到這個話題,紅杏的笑勉強了幾分。她勾起一個難看的笑,“我爹早死了,這家店原本是他留給我的嫁妝。不回來還不知道,這家店讓我後娘給盤出去了。我說怎麼這麼急着把我賣了,原來是要拿錢和她兒子跑到個清淨地方享福啊。”
“你也别太難過了,人在做天在看,她那樣的人會遭到報應的!”嘻嘻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紅杏的後背以示安慰。
紅杏抹了把眼睛,小口吃着糕點,不再說話。
等紅杏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點後,小滿重新坐回她的面前,“紅杏,這邊已經完全被北狄人占領了嗎?如果要去東南的荒山,我們還需要走多久?”
紅杏咬着下唇想了想,搖搖頭,“我這幾天一直躲在洞裡,不到萬不得已不出來,所以我也不知道外頭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稍微想了想後,她繼續說道:“荒山再走個三四天能到,不過如果你們腳程快的話,兩天也行。”
聽到這話,小滿沒有猶豫,立刻放棄了繼續南下的想法。原因無他,不僅時間不算充裕,她也實在是走不動了。
這幾天她隻吃了四個拳頭大小的梨,熱水都沒喝上幾口,整個人精疲力盡,就算睡得再多也很困倦。剛才控制住紅杏已經讓她用上了吃奶的勁,眼下她頭暈眼花,隻能依靠掐自己的手心來維持自己的頭腦清醒。
紅杏和嘻嘻拖動被劈成兩半的櫃台,在大堂角落拼湊出一個可供兩人躲藏的區域。小滿看似是趴在窗戶口望風,但實際上她卻在想些别的什麼。
在這家香粉鋪子裡碰到紅杏純屬意外,雖然能從這個本地居民那裡得到不少消息,但相應的,憑空多了張吃東西的嘴。她們原本的儲備處在告罄的邊緣,如果再找不到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小滿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就此抛棄她們離開。紅杏好糊弄,嘻嘻要多費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