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暗潮濕、幾乎與世隔絕的牢房中,時光仿佛被厚重的石壁吞噬,連一絲光線都吝啬于穿透,讓人無法辨清外界是晨曦初露還是夜幕低垂。若非清閑道人那例行公事般的提醒,秦富貴與同伴們恐怕早已忘卻了時間的流轉,兩日的囚禁生活,竟如同漫長歲月中的一瞬。
秦富貴瞪着那雙因不滿而略顯充血的眼睛,緊盯着那些送餐的獄卒,他們的眼神中夾雜着不屑與冷漠,動作粗魯,本就寒酸的飯菜被随意地傾倒在地,濺起一片塵埃,那清湯寡水間漂浮的幾粒米,仿佛是對饑餓者最大的嘲諷。
“嘿,你們這夥食,是給人準備的嗎?”秦富貴忿忿不平地指着地上的殘羹剩飯,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
那兩人不屑地撇撇嘴,翻了個白眼,留下一句“愛吃不吃,餓死活該”的嘲諷,便頭也不回地朝道人所在的牢房走去,留下秦富貴在原地氣得直跳腳。
“你們這是什麼态度?告訴你們,我秦家可不是好惹的,等我爹娘和兄長們知道了,非把你們這鬼地方攪個天翻地覆不可!”秦富貴的怒吼在空曠的牢房中回蕩,卻換不來任何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昏黃的燭光勉強穿透了這無邊的黑暗,伴随着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個身披黑袍、頭戴大鬥笠的身影緩緩步入這絕望之地。他走路時一瘸一拐,顯得并不利索。
牢中的囚犯們大多對此無動于衷,唯有秦富貴三人,目光被這突如其來的身影吸引。隻見那人緩緩走到他們牢前,手中的鐵鑰匙在鎖孔中輕輕一轉,發出清脆而又令人心動的“吧嗒”聲,牢門應聲而開。
他輕輕解開纏繞在牢門上的鐵鍊,推開破舊的牢門,站在門框之間,以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說道:“各位姑娘、公子,請速速随我離開。”
盡管聲音經過刻意僞裝,但秦富貴三人還是瞬間認出了這位“救星”——正是他們不久前救下的陳富貴之兄,陳大。秦富貴怒火中燒,猛地站起身,手指幾乎要戳到陳大的鼻尖:“你還有臉來?看我今天不教訓教訓你!”
月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沖動的秦富貴,而陳青玄也迅速站到了他們之間,以防事态升級。
秦富貴怒道:“你們兩兄弟這是唱的什麼雙簧?呵,弟弟把我們送牢房,哥哥假好心來救,怎麼耍着我們玩兒呢?”
陳大壓低的聲音,有些急迫地說道:“各位,快跟我走吧,時間緊迫。”
秦富貴吼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再相信你然後再被你們耍嗎?”
他直接坐到了地上,也不跟陳大再啰嗦。
月昙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對着陳大道:“陳大,不是我們不想跟你走,隻是你們兄弟二人這般動作,實在讓我們有些糊塗。”
陳大聞言,神色更加焦急,聲音壓得更低:“諸位,實在抱歉,此中緣由複雜,非一言可盡。但請相信我,此刻并非解釋之時,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陳青玄冷靜地提出了一個要求:“若你真心誠意,可否願意以真言符為證,以示清白?”
陳大稍作猶豫,但随即點頭應允:“好,但請諸位務必抓緊時間,遲則生變。”他邊說邊不時望向牢房大門,生怕有不速之客闖入。
陳青玄輕撚指尖,自百寶袋中拈出一枚泛着微光的真言符,手腕輕揚,符篆化作一抹流光,悄無聲息地貼附在了陳大的胸膛之上,旋即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其體内。
他目光銳利,直視陳大,語帶幾分試探:“你深夜冒險至此,究竟所為何來?莫非背後藏有何種不可告人的算計?”
陳大苦笑,眼中閃過一抹真誠:“諸位多慮了,我此行隻為救人,别無他念。”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拂過,本就昏暗的牢房内,唯一的一盞燭火竟也搖曳着熄滅了,将秦富貴等人籠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陳大身形一晃,腿傷帶來的疼痛與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險些失态,幸得及時扶住牢門,才未至于跌倒。
月昙見狀,輕輕扯了扯秦富貴的衣袖,柔聲道:“秦三兒,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即便對陳大兄弟有所疑慮,也應相信陳道長的符篆之力。我們先行脫困,再議其他。”
陳大連忙點頭附和:“月昙姑娘言之有理,請各位速速随我離開。”
秦富貴哼了一聲,目光在陳大身上停留片刻,最終化為一聲輕歎:“罷了,我信月昙和陳道長,但不代表我信你。”
“諸位請先,我自會殿後。”陳大說着,側身讓出道路,心中卻暗自焦急,生怕遲則生變。
秦富貴還想争辯,卻見陳青玄已率先邁出步伐,他隻得悻悻然跟上,月昙緊随其後。三人穿過狹窄的通道,耳邊隐約傳來其他囚犯焦急的呼喊聲,卻無一人回頭。他們心中清楚,此刻的每一分猶豫都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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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洗,夜色中的小鎮顯得格外甯靜。陳大領着他們穿梭于曲折的小巷,最終來到了一處看似平凡的雜物堆旁。一頭老驢悠閑地拉着滿車的稻草,見到陳大便親昵地湊近,發出陣陣低鳴。
月昙身形一閃,已化作一縷輕煙,遁入了秦富貴随身攜帶的玉佩之中。這驢車顯然無法同時容納四人,陳大解釋道:“各位需委屈一下,藏在稻草之下,方能避人耳目。”
秦富貴正欲開口質疑,卻見陳青玄已輕盈一躍,穩穩落在稻草堆中,随即示意他也跟上。無奈之下,秦富貴隻得效仿,借助牆壁的力量,勉強擠進這狹小的空間。稻草屑不時飄落,落在他的臉上,引得他一陣癢意,卻隻能強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