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和小月姐策劃了一切。”葉荼雙手緊扣,說道。
“原本事情進展沒有這麼快的,依小荼和我的想法,我和小荼各自賺錢找人買下官憑路引,我在花樓裡攢錢容易,勾勾手指那些肥頭大耳的男人就會把錢奉上,最難的一關是楊媽媽,她會定期搜查房間,把所有錢财攬盡她的口袋,于是我讓小茶僞裝成恩客,每月來一次,就是為了取錢,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小荼的母親去世了……”
鑰兒關切地看向葉荼,葉荼便接着說道:“我已沒有了牽挂,攢錢的進度自然也大大加快,我悄悄埋葬了母親,将小月姐接了回來,僞造成母親還在時的樣子,這樣替小月姐買藥,為她采買一些生活用品,以及我們離開所需要的東西更方便。小月姐失蹤,花樓的楊媽媽報了官,前些日子還有官兵在查,我十分緊張,就在這時你們的那位公子來了……我并非有意要傷害他,我太害怕了,如果你們是官府的人,那小月姐這次必死無疑,我不能看着她去死……就像我一開始就無法看着她死在我面前那樣。”
葉荼擡起頭,眼中濕了一片:“她太苦了,她真的我太苦了。她隻是想過平凡人的生活,隻是想過一個安靜快樂的生辰。”
鑰兒聽着聽着垂淚不已:“我自小被賣入花樓,為了生活我什麼都得幹,我以為努力就會好的,我拼命攢錢想要贖回自己的賣身契,可錢總會被人偷偷拿走,我想那便罷了,隻要我好好活着就好,卻沒想到我害了那病,我央求楊媽媽替我醫治,可她卻說,我這麼個玩意兒還想看大夫,她便讓我去接最髒的客人,還好我遇見了小荼,我的病慢慢變好,可不逃脫那裡,一切變好都是假象……每當我覺得生活好了一點,生活總是會讓我更加絕望,就像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逃走,又被你們發現,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樣,我就注定過着最糟糕的一生,注定成為那泥潭中掙紮的羔羊。”
“小月姐……”葉荼想安慰她,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下去,她隻好求助般的望着季稻和商溫:“小月姐真的太苦了,求求你們幫幫她吧,她連隻螞蟻舍不得踩死……今日要殺人也是我想殺的,她一直都在勸我,這樣善良的小月姐不該過那樣的生活,我,我葉荼在這裡給二位跪下了。”
葉荼說着就要起身下跪。
季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輕輕的按了下來:“葉荼,一切先放一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葉荼又坐了下來。
季稻問道:“你與鑰兒萍水相逢,你們原本應該是互不相幹才對,你為何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你應當知道本朝窩藏逃妓,罪該當何吧?”
葉荼沉默了一下。
“不是的,是我逼小荼這樣做的,她沒有窩藏……”鑰兒慌張道。
葉荼卻對鑰兒笑了笑,溫柔道:“小月姐,沒關系了。”
鑰兒一怔。
說完才回應季稻:“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姑娘……”
她擡頭看向季稻,眼中沒有一點後悔,隻有同情和憐憫:“一個女子從出生到死亡,兢兢業業、安安份份的為生活努力,但她受盡磨難和踐踏……她沒有做錯一件事,唯獨錯在她是個女子,我隻是想糾正這毫無理由的錯誤,取回她應當享受的生活而已。”
“若我的一切都是錯誤,那我願意回到正軌。姑娘,我明日就去官府自首,隻是求你不要牽連小荼,我一力承擔便是。”鑰兒哀求道。
葉荼為了鑰兒,願冒生命危險,鑰兒為了葉荼,也能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
季稻望着二人,覺得這世界在越來越好,起碼比她那時候更好。
“在想什麼?”商溫溫聲問道。
季稻看向商溫,許是在這麼真情流露的場景她也說不出虛僞的話,于是她難得帶着幾分真心,道:“我隻是在想,若我落難時也有人幫忙就好了。”
那她是否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季稻不知道,因為她不是鑰兒,沒有葉荼。她也不是葉荼和鑰兒,遇上了她和商溫。
季稻淡淡一笑:“商溫,幫幫她們吧,我知道你很厲害。”
商溫愣住。
不是因為葉荼和鑰兒,也不是因為季稻要他幫忙,而是因為那兩個字——
商溫。
她從來都隻叫他郎君,還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比叫他郎君好聽得多。
商溫輕聲道:“你知道的,對你,我總會答應的。”
這次換季稻愣住了。
商溫從懷中取出一塊木牌輕輕放在桌子上,他指尖點着木牌将木牌輕輕滑到中央,才對葉荼和鑰兒道:“明日你可拿着這木牌去任意錢莊兌換銀票,數額随你定,去為她贖身吧。”
葉荼眼睛一亮,後又誠惶誠恐起來:“這、這怎麼能行……”但她眼珠子就沒離開過那木牌。
商溫道:“并非我想幫你,而是她想幫你。”商溫朝季稻方向支了支下巴,含義不言而喻。
“你可以幫鑰兒,我就不可以啦?”季稻适時調笑了一句,就是這句話才讓葉荼收下了木牌。
“二位大恩大德,葉荼和鑰兒沒齒難忘!”葉荼當即拉着鑰兒跪了下去。
鑰兒更是熱淚盈眶:“鑰兒身如浮萍,卻未想到能得到這麼多人的幫助,鑰兒感激萬分,日後定然好好生活,不負各位的救命之恩。”
“哎呀,快起來。”
季稻忙拉起二人。
葉荼和鑰兒起身,相視一眼,一掃眼中的陰霾。
“小月姐太好了,你以後就能過你想過的生活了!”
“小荼,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季稻緩緩退下,退回商溫身邊。
她餘光掃了眼商溫俊美分明的臉龐,壞心眼地悄悄湊近商溫耳畔,打趣道:“郎君,你那句數額随你定,真的好迷人……”
商溫的臉頓時紅到耳根,跟個煮熟的蝦一樣。
“咳,瞎說什麼。”商溫瞪了一眼季稻,可惜那一眼軟綿綿地,倒讓季稻覺得他在強裝鎮定。
季稻便伸手勾了勾商溫的手指。
商溫小聲道:“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