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個鄭窕,自然還會有李窕王窕張窕……”女子深情地望着柳長月,纖細柔嫩地手指輕輕從柳長月臉頰滑落,撫摸到她的下颚:“她們個個比你好看,你能争得過誰?”
“莫說那鄭窕李窕王窕,單說說咱們林郎,他如此出衆,而你不過是一介平凡婦人,你覺得你配得上他?”
女子的話充滿蠱惑。
柳長月孤坐在房間内,在女子勾起她下巴的那一刻别過頭去,隻是那死死捏緊衣角,眼瞳緊縮的小動作暴露了她真正的内心:“花無百日紅,夫君不是那般膚淺的人,他愛的是我這個人,他說過他隻愛我不會愛别人,我相信他!”
女子掐住柳長月的下巴逼迫她面對自己:“撒謊。你若相信他就不會有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内心的一面鏡子……你瞧,我有多美,我的眉我的眼我的臉都是你一點一點想象出來的,我就是你最向往的模樣。”
女子言笑晏晏。
柳長月眼中被迫映入女子的模樣。
“她”柳眉微翹,明眸皓齒,雙頰粉若桃花,看上去豔麗奪目,似有無限風情,任誰見了都移不開眼睛。
但“她”眼中的柳長月恰恰相反,柳長月的眉毛濃密近黑,膚色黯淡,與尋常婦人無甚區别,扔在人堆裡毫不出衆。
明明她們穿着一樣的衣裳,可隻是容貌不同,氣質也就千差萬别,柳長月下意識垂下了眼,她不敢看對方,因為她們的對比過于鮮明,讓柳長月更加自慚形穢。
她害怕,她自卑,她從内心深處就不喜歡自己這副容貌。
為何所有人都那般美麗,如鄭窕,如白日那街上的少年少女,如她想象中的自己。卻唯獨她,平凡平淡,毫不起眼。
柳長月眼睛一紅,她抿着唇近乎哽咽:“若你是我,那就把你的容貌給我啊!我若生成你那般模樣,那些女子就不會欺辱我平凡無奇無視我去追逐林郎;我若生成你那樣就不會有人說林郎才華洋溢,但娘子卻相貌平平不堪相配,連其他女子的插足都歸咎于我的錯誤……你當我不想生成一副好相貌嗎,你當我不想成為你嗎,我成為不了你啊!”
柳長月近乎崩潰:“鄭窕的名聲不好,但是所有人都覺得情有可原,因為林郎才華橫溢,俊美無比,但他有個農家出身、相貌平平的娘子,前途上幫不了他,相貌上又看不過去,我也恨啊!我也怨啊!”
“柳長月”望着她,溫柔地将她散落的發絲勾至耳後,“她”淡淡笑了:“所以我來幫你了。月兒,你原本就應該是我這副容貌,你還記得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隻要你願意,你就能成為我,你可願意?”
柳長月怔怔望着“她”。
她柔嫩細膩的肌膚放若玉一樣清透,像是大家出身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
“她”的容貌是她最欣賞的那副模樣,畫一般的美麗。假如她能擁有這副美麗的面容,假如林郎有個這樣美的娘子,那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會不會悔恨?
柳長月眼眶猩紅,光是想想,她就激動得無以複加。
“若我成為你,林郎還會愛我嗎?”
“當然,他會更愛你。”“她”溫柔道。
柳長月無比心動:“我……”
噔噔噔,就在她即将回答的時候,房間門被人敲響。
“柳長月”回眸,面露遺憾:“差一點兒,但對不起,我得走了。”
柳長月眼眸一縮:“别、别走……”
隻見含笑着的“柳長月”虛無成一團霧氣,随後如灰飛煙滅緩緩消散殆盡,柳長月手上的觸感随之消散,美貌的女子漸漸遠去,柳長月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遲早都會醒來的美夢。
她又哭又笑,失神呢喃:“為什麼我永遠得不到想要的。”
“娘子,你怎麼鎖了門?你沒事吧?”這時,林書誠的聲音傳來。
柳長月如夢中驚醒。
是林郎。
對,她還有林郎。
柳長月擦去眼角的眼淚,咽下自己所有的情緒,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回道:“夫君稍等,我在換衣裳呢。”
那就是一個幻影,因為柳長月不可能成為“她”,她也不可能成為“柳長月”。
柳長月心道。
林書誠直覺覺得柳長月有些奇怪,但光聽柳長月的聲音又聽不出什麼,他便壓下了心中的異樣。
林書誠道:“娘子,我出一趟門,約莫一刻鐘就回來了,你剛才沒吃什麼東西,我熬了粥,你若餓了再喝一些吧。”
柳長月打開門,見林書誠一臉擔憂,又見他手提着食盒,她了然道:“夫君又去給張婆婆送飯啊?”
林書誠手一頓,随即點點頭。
柳長月動了動鼻子,聞到一股糊味,她訝然道:“夫君,你哪裡會做飯,這粥都糊了。”
林書誠頓時窘迫起來,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拘謹不安:“我,你,哎……說來慚愧,娘子,沒有你我好像什麼都做不好。”
柳長月掩嘴一笑,心中卻因這話踏實起來。
是啊,她即便沒有出衆的美貌,但夫君隻要需要她,她就是有用的,哪個大家閨秀都比不了。
“夫君先去吧,我去給你做兩個小菜,等你回來就能吃上了。”柳長月說着撸起袖子便朝廚房走去。
林書誠感激不已:“多謝娘子。”
同時他又更加愧疚。
娘子待他這般好,他卻對娘子撒謊,他着實可惡。
林書誠歎了口氣,拖着沉重的腳步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