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薇走出會堂，她看着不斷從門口湧出的人群，頓了片刻，向會堂側面走去，一路小心貼着牆根。

接近後門時，她敏銳地察覺到有數人從門後走出來，立刻蹲下躲在樹叢後。

不知是誰輕嗤一聲：“哼，今天我算是真正領教了凱拉在魔藥界的影響力，執教時間越久，地位就越高，話語權也越重，還真是棘手。”

“那些人都是傻子嗎？就那麼聽她的話，自己的腦子是一點都不帶，隻會被人牽着鼻子走。”

“急什麼，凱拉都一大把年紀了，早年病成那個樣子，現在還有幾年好活，我看費德娜都能熬走她。”

“費德娜那邊我另有安排，不用着急，啧，好好的研讨會就這樣被毀了，晦氣！”

“早說了先解決凱拉，要不然今天哈迪大人也不會被趕出來，今天本來是該被載入史冊的一天！”

“你在說什麼夢話，你以為她身邊的那個雜種是擺設嗎？同等級的戰鬥系魔法師在精靈面前都毫無還手之力，更别說覺醒混血了。”

“光精靈是難纏，那就避開正面交鋒啊，埋伏一手用【爆破】炸死他！”

“勸你最好别動找他麻煩的念頭，死了拉我墊背，就算捏死一百個你，都不夠喂他的劍刃。”

“慫死你算了！”

“都閉嘴！”哈迪聽得心煩意亂，怒斥，“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一行人邊說邊上了馬車，直到車輪響聲遠去，艾爾薇才起身。

對方一共有五個人，哈迪是魔藥師，不知手裡有多少魔藥，也不知其他人是何身份，在自身實力不足之時不宜與他們交手，但最起碼要了解，她未來的對手是誰。

作為老師的學生，繼承其學識，更要傳承其精神。

可折回時，她意外看見一道光影跳躍穿行于屋檐間，腰佩長劍的青年在光翼的輔助下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追着馬車而去。

突然他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向艾爾薇的方向俯瞰而去，二人視線短暫相交一瞬，很快錯開。

艾爾薇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終于一笑。

回到旅社後，大堂已是一片嘈雜混亂，研讨會的突然終止讓各地學者開始準備返程，呼喊聲議論聲充斥整個一樓。

而最中央的長桌旁安安靜靜坐着一群人，神色并無半點不耐。

艾爾薇向他們走去：“老師？”

凱拉坐在最上首，道：“坐下吧，我有些話要說，但人還沒有到齊。”

艾爾薇入座，默默掃視過衆人，細數是誰缺席，剛清點完人數，遲來的人便回到了旅社，向衆人走來。

歌斯特在艾爾薇身旁坐下。

“都回來了，”凱拉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每個人必須聽好，無論你們有多熱愛魔藥材料，都不要好奇今天所見混血胚胎的功能，想想吧，它們從何而來。”

學生們面面相觑，順着她的話開始思考，有些人始終面露困惑，而有些人在思考過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凱拉給足時間，才繼續說：“有兩種方式得到混血孩子，一是精靈母親與人類父親，二是精靈父親與人類母親。初級和中級精靈無生育能力，如果那些胚胎從人類世界獲得，能在蘭蒂斯國留住活着的高級甚至特級精靈，絕非一般勢力能辦到，足以想見我們的敵人有多強大，而如果是從精靈世界獲得……”

她頓了頓，勉力穩住聲線：“無辜的人類少女被迫攜帶催.情.藥物進入艾勒森林核心區，一年甚至數年後帶着混血胚胎返回人類世界，核心區的危險難以想象，幾人去幾人回？未成型的胚胎是如何取出的？研究中究竟消耗了多少胚胎？今天的講台上，堆着無數女性的累累白骨！她們是什麼？毫無尊嚴的生育母體，一個沉默的被壓迫被剝削的器官！”

所有人神情凝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連喧嘩的大堂都為之靜默一瞬，而後的話語像蒙在了水下，低沉不清。

凱拉：“我決不允許我的學生參與任何與之相關的研究，更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魔藥界，當下是我說了算，而未來，是你們說了算！”

“老師，”艾爾薇緩緩開口，“不論我是何身份，都會竭盡所能阻止這些事發生，如果可以，讓我成為您的箭。”

或許她今天該做的不是坐在這裡，而是跟着阿羅克老師，為會堂的荒唐，畫上一個冷酷的句點。

寶拉忽然哭出了聲，在詫異、憐憫、關切的目光中嚎啕大哭，哀恸難言，像抓住浮木般握緊芙蘭手腕。

芙蘭将她抱在懷中，不禁哽咽：“寶拉别怕……别怕……”

凱拉仰頭閉了閉眼，說：“好了，回去收拾東西吧，明天早上我們就啟程。”

隻是大家都沒有動，而是靜靜等着寶拉平複情緒，這才逐漸散開。

凱拉離開時，艾爾薇跟上去扶住了她：“老師慢點。”

“你這孩子，倒是和阿羅克很像。”凱拉道。

“您的學生都很像，”艾爾薇微微一笑，“不過有些人可不是您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