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你的心都被利箭刺穿了,怎麼可能不死?”蘇藥難以置信地看着濯纓,收回的手僵在半空中。
濯纓輕身下了軟榻,像個尋常人一般立在原處,伸了伸胳膊,抻了抻腿兒,笑了笑道:“那是你們凡人,我可是霍山的神仙,怎麼可能受這麼點小傷就要死要活的?”
“你是神仙?”蘇藥愈發驚疑地盯着濯纓,驚疑之中透出幾分古怪神色,遂伸手探了探濯纓的額頭,擔憂道,“莫不是昨夜從山崖摔下,摔壞了腦子?也是,能救回一條小命已是不易,這腦子壞了,我再想法子給你治……”
說着話,蘇藥就轉身入了側室,濯纓忙跟了上去,還欲解釋:“我真沒摔壞腦子,我好得很,不信你看我傷口……”
“你等一下,容我先将此病症一一記載,雖是活死人,然并有癔症,自稱神仙耳——”蘇藥走至幾案旁,取過紙筆,細細研墨,奮筆疾書。
“不是,我真是霍山神仙,吾乃霍山君——”濯纓趴在幾案旁,雙手托着尖尖下巴,無可奈何地看着蘇藥,這凡人當真是愚昧至極,她還不如外頭那些瞧熱鬧的呢。
“你休想唬我,我知道你的來路。”蘇藥寫完了,擱筆起身,取過旁邊的香爐,往裡添了點藥粉,淡淡藥香盈室,“先前,你不是說死得透透的,是什麼摘星樓商星?你說的這個,不就是近來坊間盛傳的那個要去搶親的,西臨世子的影衛?”
“你也聽說了?那都過去了,不值一提。”濯纓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此事果然鬧得滿城風雨,家喻戶曉。
蘇藥擱下香爐,回過身仔細打量了濯纓一陣,又走至旁邊木櫃子裡取出一身白色衣裙,遞給濯纓道:“我不僅聽說了,我還往你身上押了不少銀子呢。”
“我以為沒人押我搶親成功,沒想到蘇郎中對我寄予厚望,我定不會辜負于你。”濯纓萬不曾料想這幽都還有人能站在她這邊,
“你可要争氣啊,一定要将那個西臨世子搶來,你這腦子的傷,就全包我身上了!”蘇藥極為熱忱地說着。
濯纓聽了這話,隻覺十分頭大,她該如何與這愚昧不堪的凡人說,才能解釋清楚:“蘇郎中,我真是個如假包換的神仙,我腦子沒毛病!不信,你看——”
話音未落,濯纓手心裡霍然起了火焰,火光之中透着紫藍,倏忽之間幻做小人,頑皮地在手心裡跳起舞來,又淩空翻起跟頭,可愛而有趣。
蘇藥瞧着那火幻做的小人分外有趣,見濯纓輕輕一吹,火滅人散,遂幻滅不見,不禁輕笑道:“幻術,江湖術士的小把戲,不足為信。”
“那,你要如何才肯信?”濯纓沒想到這凡人如此愚昧,竟見了神仙也不信,遂不願與之多費唇舌,攏了攏衣袂坐于榻邊,“罷了,你既不信,我也不強求,倘或我一味令你信服,隻怕你誤以為我是個妖怪,也不肯信我是神仙。”
“你莫要多慮,再有兩日則是西臨世子大婚,你可要争氣,缺些什麼隻管告訴我,我一定會助你搶親成功。”蘇藥起身看着濯纓,分外仗義地說着,方才離去。
轉眼即至兩日後,說是西臨世子與楊家姑娘大婚,然而這一個是異國質子,一個是楊家庶女,到底皆是身份低微,迎親隊伍也不過十幾人,恐是不如尋常富賈之家,倒是那随行的護衛恐有數百人,全是為了阻攔濯纓搶親而來。
終歸是北梁帝指婚,終歸是攸關兩國安穩的大事,那烏泱泱的一大撥人俱是錦衣持刀,全然不是迎親的,倒像是拔營打仗的架勢。當街又有好事圍觀者,一路浩浩蕩蕩恐有上萬人之餘,如此空前盛況,也是絕無僅有。
容铮着了一身大紅喜服,襯着他那張絕色容顔,倒是多了幾分美豔,傾國之色。四下女子無數不為之傾倒,面上雖是極為豔羨那位将要嫁給容铮的楊家姑娘,可心底卻又盼着濯纓趕緊前來搶親。
一路之上,鑼鼓喧天,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穿過了十裡長街,竟是相安無事,那些時刻警惕的護衛不敢懈怠分毫,卻始終不見濯纓的蹤影。
一時之間,坊間紛紛傳言,有人說,這摘星樓的影衛叛出,已為摘星樓暗中鏟除,恐是無法搶親了。也有人說,那摘星樓的影衛若是活着,見了這迎親場面,也早就吓得兩腿兒發軟,逃命不及,哪裡還敢來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