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他偶然聽到父皇和母後提起明珠的名字,便偷偷摸摸藏在窗外命令其他人别出聲。
“明珠大我兒十二日,下個月麟兒便到了束發之年,算一算,是時候定下來了。”
“不急,明家大子尚未嶄露頭角,若明家衛有個三長兩短,明家便不過爾爾。你若是因為妹妹而偏心明珠,可就本末倒置了。唯有麟兒才是我們的根本...”
辛霖文聽到這裡,便離開了,後面的其他人選對他來說都是陌生女子,誰知道她們長得是圓是扁。
今日見到明珠,才發現她竟然長得比他高了!不知是否與武将世家有關,明家大哥和二哥的身材都人高馬大,連明珠小小年紀都超過了他的身量。
今日見面的喜悅不經意間打了個折扣,辛霖文心中喜憂參半,心思飄到了自己的選妃之上,自然沒注意到明珠正全神貫注地觀賞李明旭的揭畫過程。
明珠安靜是因為她生怕自己的說話聲打擾到李太傅揭畫。
她家世代尚武,雖不輕文,但是還到不了陽春白雪的層面。她以為琴棋書畫之畫全是畫來畫去,未料今日她看到了畫的另一面。
近距離旁觀揭畫,她覺得甚是有趣,隻見李太傅手中的工具小巧靈活,他夾住濕軟的紙,稍微在空氣中定了定,似乎在感受這片紙需要用多大的力度揭下來。随後,定心下手直揭下來。
揭畫不是一氣呵成之活,揭畫之人需全神貫注,腦中不斷感受這幅畫的紙感和手中要用的力度。
明珠雖隻望着李太傅揭畫的手和動作,但也能感受到他的腦子在不停地思索。
辛霖文在神遊中聽到李太傅道:“明小姐,你想試着揭一下嗎?”
明珠聞言,虛靠在黃花梨木桌上的手實實地貼在了桌上,她稍一思索回道:“想是想的,但我從未接過畫,若是第一次失手揭壞了,豈不是壞了畫和大家的心情。”
李明旭似乎也累了,他雙手扶在腰後,哈哈一笑道:“明小姐不必擔心,我有分寸,你若是想,何不試試?”
辛霖文跟着李明旭學習三年,從未有過如此和諧的氛圍,他内心不悅:還真是遠香近臭,平日裡給我做師傅,怎沒見你笑地如此暢快過。”
他不痛快自然也不會讓别人痛快,辛霖文湊到李明旭身旁,“太傅,我也想試試。”
李明旭:“太子殿下自然是要試試的,那請您先來,您拿好我這把鑷子,您看到女子腰帶這裡了嗎?拿穩鑷子,夾住這裡,對,對,輕輕揭起,好,好。”
辛霖文想完全按照李明旭的指揮動手,但手不聽使喚不停發抖,最後他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才能止住右手的哆嗦,成功揭起腰帶的一小塊。
揭下來後,他眼睛發亮地看向明珠和李明旭,等待二人的贊賞。
李明旭:“殿下初有所成,日後勤加鍛煉,必能成為精通此道之人。不過殿下的時間和精力關乎重大,浪費在此事上,未免可惜,還是讓臣等庸碌之輩代勞吧。”
明珠:“李大人所言極是,太子的愛好衆多,這不過其中之一。”
兩人一唱一和,仿佛他們才是師徒關系。
辛霖文落座後突升無趣,他給角落裡的小林子使了個眼色,小林子立刻走到門外和宮女接耳。
不多時,小林子低身慢走至辛霖文身邊禀告:“太子陛下,皇後娘娘正在尋您,姑姑回了春杏嬷嬷:您正在揭畫。春杏嬷嬷說:那我便回了皇後去,等太子殿下揭完,打發個人去坤甯宮禀告一聲。”
辛霖文聽完小林子的禀告若有其是地點了點頭。
明珠轉頭看過來,“太子殿下不去看看嗎?”
李明旭彎腰繼續揭畫,說:“這幅畫揭完還要些時候,太子殿下可以酌情考慮時間的安排。”
辛霖文裝了會兒為難的樣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那就有勞李師傅了,明珠,你是和我走還是留在這裡。”
明珠略微思索,回道:“皇後娘娘尋太子殿下,必是有事相談,我改日再去給皇後娘娘請安。況且我想留下來試着揭一下。”
辛霖文點頭離開。他一走,一些宮女太監也跟着離開,屋内有兩名宮女伺候二人,門外有兩位把守的侍衛。
李明旭緩緩直起身,将鑷子柄朝着明珠的方向輕放,示意她接過揭畫,口中卻不疾不徐地說道:“明珠快到及笄之年了吧?我這老眼昏花,今日見你,竟恍惚以為是當年秦夫人待字閨中的模樣。”
*
待明珠和李明旭揭完了這幅芙蓉美人圖,太子仍未回到東宮。
玄武門。
明珠早就看到了馬兒白嘯和坐在上面的二哥,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掌事姑姑安排了一對宮女和一對太監送明珠出宮。
明景朗亦是遠望到了明珠,他不由自主地笑着搖頭,他這個妹妹,走路時毫無别人家姑娘的搖曳生姿,全然是大步向前。
送明珠出宮的宮女太監見到明景朗低頭行禮。
一上馬車,明珠便挨着她的丫鬟秋霞坐下,将自己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向彩霞,嘴中抱怨着:“渴,渴,渴,每次進宮都是癟着肚子出來。”
“明珠!小聲點,你恐怕馬車外的人聽不見你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