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李循引帶人沖進來時,她剛好在盧王身側,那她很有可能會成為人質。
盧王并不知道會有人來,那麼找人盯着她,便是要确保她不會亂跑,在他酒足飯飽之時,能第一時間找到她,好行周公之禮。
還真是卑鄙。
要是她堅持去向别處,難保身後的人不會來硬的,失去行動自由,反而會變得更加被動。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避免沖突,轉頭朝盧王房間走去,在她回身關門的刹那,與身後的人,遠遠對視了一眼。
不知是否看錯,總覺得那人似乎勾了勾嘴角。
房間是典型的男人卧房,沒什麼裝飾,但也是精心布置過的,床榻上的被褥紅得刺眼。
她那幅畫像,就挂床邊牆壁上。
爐火燒得極旺,熱氣撲面,熱浪裡還夾雜着一股奇怪香味,她并不喜歡,隻覺得聞了頭昏腦漲的,可尋了幾遍,并沒發現香爐或者熏香之類的東西,隻好作罷。
她将身後的窗子推開,換了些新鮮空氣進來,才覺得好受些。
前面院子粗犷的談笑聲,斷斷續續傳來,看來寨子裡的人,真把強搶民女當作喜事來辦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天已經黑透了,遠處山形樹影,都已化作濃的淡的黑色,清冷的半弦月開始攀升。
随着時間流逝,她再也坐不住,開始煩躁地在屋内來回踱步,并時不時到窗邊觀望。隻是不知是熱的還是怎的,走着走着,忽然覺得頭腦發沉,腳下發飄,竟險些跌倒。
她扶住一旁的木柱,用力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些,可眼皮卻愈發沉重。
糟了,這詭異香味是迷藥!
怪隻怪自己警惕心不夠強,早知那盧王居心叵測,實在不該掉以輕心。
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她踉跄着來到門邊,想要逃出去,卻發現門已經從外面闩住了,她隻搖晃了門闆兩下,便沒了力氣,隻得将額頭抵在門上,大口喘息。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逃出去。
她用指甲用力掐自己的虎口,想用疼痛使自己清醒,無奈身上早已經卸了力,掐也掐不疼。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喊殺聲,她透過門縫朝窗外望去,遠處似乎隐約還有閃閃火光。
來了!他們來了!
“我,我在這…”她想要大喊出聲,無奈張口卻變成呻(和諧)吟,她想去捶門闆呼救,可卻連擡手都成了奢望。
她用盡全力,朝窗子撲去,綿軟的身子一下栽倒。
接下來的武器碰撞聲、杯盞落地聲和嘶吼聲交織,似乎是一場混戰,不過她已經聽不真切了。
黑暗慢慢在眼前籠罩。
時雲起,快來救我…
這是她失去意識之前最後一個念頭。
…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如願以償摘下影後的桂冠,在無數聚光燈下,舉着獎杯,從容地說着獲獎感言。
畫面一轉,她身着金絲銀線繡成的龍鳳褂,頭戴鑲嵌着無數璀璨珠寶的鳳冠,端坐在喜床上,身後紅色綠色被褥上,撒着無數花生、紅棗之類的喜物。
頭頂上紅色紗幔層層疊疊,床的四角挂着雲型和魚型的香囊,不遠處案上燃着嬰兒手臂般粗細的紅燭。
不用說,這是她大喜的日子。
她的内心被喜悅和幸福填滿。
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看他穿着,是新郎無誤了,可她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男人來到她身邊坐下,用極柔和的聲音說着:“阿瑤,我們終于成親了。”
聽聲音,是時雲起。
她好開心,伸手去撫摸他的臉,他也擡手,大手将她的手掌全完包裹住,又偏過頭,閉着眼,一臉沉醉地,去迎合她手的動作。
漸漸地,男人地臉開始變得清晰,那熟悉的輪廓改了又改,最終變成盧王的模樣。
“啊——”
她尖叫着想要抽回手,卻被男人死死攥住。
“怎麼了阿瑤?”盧王那張近乎猙獰的臉不斷朝她靠近,啞着嗓子問道,“我們成親了,你不高興嗎?”
“别過來!放開我!放開我!”她手腳并用,拼命掙紮。
“阿瑤,阿瑤…”
無數聲音在腦中回響,混亂中,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奮力搖晃。
“阿瑤,阿瑤,快醒醒!”
“别碰我!”
她猛地驚醒,幾乎是下意識地縮起身子,朝床榻裡面退去。
時彧看到這一幕,心髒似乎被刀狠狠剜了一下,鈍痛無比,他忙松開手,輕聲試圖安撫道:“是我啊阿瑤,是我,時雲起。”
“時雲起…”
她瞪大雙眼,盯了他好一會兒,似乎在分辨是現實還是夢境。
時彧也不敢催促,隻是坐在原處,等她反應。
她那雙眼睛,很快便蓄滿了淚水,不敢置信問道:“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時彧朝她慢慢伸出手。
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斷了線似的,撲簌撲簌往下落,她一下撲進他的懷裡,委屈道:“你怎麼才回來,我,我差點…”
後半句她沒說出口,可時彧後槽牙都快咬斷了。
許是真的吓得狠了,她嚎啕大哭了半晌,才漸漸收聲。
“沒事了,沒事了。”時彧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背,在她耳畔輕聲哄着,“是我不好,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