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有個長安來的,元稽元大人,在營門外求見。”
“元稽?”
他聽說過此人,據說是少君侯特地上山請回來的謀士。
他是武将,不懂得文人墨客們口中的“斯文掃地”到底有多糟糕,本不想人雲亦雲,妄加評判。
隻是酒席間聽說,這個人前幾次來,都是打着少君侯的名号,找校尉或者軍司馬陪着,搖頭晃腦,負着手巡營,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過程中還不停指指點點,挑些不痛不癢的問題出來,實在惹人生厭。
彼時他還揚言,元稽是幸運,沒遇上他當值,不然,怎麼也要好好痛斥一番,給同袍們出出氣。
這不,人就送上門了。
陳興将佩刀插回刀鞘,鼻子裡哼了一聲,“來得正好,把他帶進來!”
“是!”小卒忙不疊轉身。
沒過多久,帳外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興闆起臉,坐直了身體,準備給元稽一個下馬威。
誰知簾籠一掀,竟是小卒獨自苦着臉進門。
“人呢?”陳興皺眉。
小卒硬着頭皮道:“元大人說了,要您親自到營門去接。”
“放肆!”陳興拍案而起,“他當自己是什麼人?跑到營地裡來對我呼來喝去?”
“他,他...”
“他什麼他!”
小卒縮了縮脖子,“他帶了少君侯的手書來。”
既然帶了手書,想必是少君侯有什麼吩咐,陳興雖不願,也不敢耽擱,切齒道:“我倒要看看,他要耍什麼花樣!”
一行人怒氣沖沖來到營門口,元稽正無聊地蹲在地上,用樹枝在雪上胡亂畫着。
陳興揚首示意,營門大開,他朗聲道:“聽說元大人帶了少君侯的手書,不知少君侯有何吩咐?”
元稽丢掉樹枝,左右看看了守門的士卒,腳下卻紋絲未動。
“你們就這麼讓我進去?”
陳興不解,“元大人此言何意?”
元稽笑笑,“沒什麼,将軍如何稱呼?”
“陳興,陳子盛。”
“陳将軍,自去領二十軍棍吧。”
陳興身後的百夫長怒道:“你以為你是誰?說處置就處置?”
陳興擡手遏止,咬着後槽牙道:“這是少君侯的意思?”
元稽撇撇嘴,揚了揚手書後遞出,“少君侯即将南下赈災,臨行前将長安城外駐紮的玉人軍,都交由我管制。”
“這不可能!”陳興瞪眼。
“我有沒有撒謊,将軍一看便知。”元稽雙手環抱胸前,靜靜等着他将信看完。
陳興展開書信,看過之後面色冷了下來,上面果然是少君侯的筆迹,末尾還蓋了武成侯印信。
“将軍!”百夫長征詢似的看向他。
陳興将書信收好,不甘問道:“敢問元大人,我錯在何處?”
元稽道:“我得知程将軍今日不在營地,特地過來試探,陳将軍可知,長安城周圍,早已被北上的流民占據,即便少君侯盡力安置,仍有不少流落在外?”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元稽收起戲谑之色,厲聲道,“将軍可知,這營地裡有多少将士?若是我近日流連上林苑,輔佐少君侯,或是接觸過流民,染了時疫而不自知,我這一步邁進去,會發生什麼,還需要我細細分說麼?”
陳興聽了,冷汗直流。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再無人多言。
“元大人說的是,末将這就去受罰!”陳興說罷,轉身便要走。
元稽面色緩了些,“我知将士們辛苦,可即便無戰之時,仍不可有一絲松懈,隻有這樣,才能在少君侯需要我們的時候,成為他手中,無堅不摧的利刃。”
陳興等人齊齊抱拳,“是!”
***
樂知許将信折好,交給昭然,道:“幫我送到淄陽侯府,給向賢。”
昭然小心接過,試探性問道:“夫人,您不跟向世子當面告别啦?”
她搖了搖頭,“除了告别,還有些當面說不出口的話,都在這封信裡了。”
“向世子這回,恐怕真的要傷心了。”
“其實我早該走出這一步的,是我太貪心。”她輕歎口氣,“我明知他對我的心意,可還是舍不得失去這個朋友,平白耽誤了他好多時光。”
“夫人。”昭然一臉八卦相,貼着她的身邊坐下,“您跟少君侯,這是假戲真做,成了真夫妻啦?”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樂知許聽到“真夫妻”三個字,開始浮想聯翩,臉上漸漸飛起紅暈。
“倒也還沒...”
“那就是不會和離啦?”昭然樂不可支,擁着她興奮搖晃,“太好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