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一直想要家主的位置,可家主到底都應該做什麼,如何做,他是一頭霧水。
自從阿母歸家,跟阿父兩人,因為容兒入宮的事大吵了一架之後,阿父便病了,還病得很蹊跷。
他心中有猜測,卻不敢明說,隻能在庶母和庶兄問到時,與阿母口徑一緻,說是族裡已經尋了神醫來醫治,不勞其他人費心。
“你動動腦子好好想一想!”任氏恨鐵不成鋼,用手指直直戳向他額頭,“他們時家堕落,難道我們王家就要跟着陪葬嗎?還不如趁現在,重新尋棵好乘涼的大樹。”
“武成侯乃是五侯之首,再怎麼,也比旁人要強吧?”王冶有些疑惑不解。
任氏用手指用力點着信,“你沒看到嗎?他已經中了毒了,命不久矣!他一死,時家還有何倚仗?難道别人會忌憚死人嗎?”
王冶随着她的劇烈動作,一下下縮着脖子,還不忘怯懦道,“再說,有姑母這一層...”
“你以後少跟我提她!”一提起時彧的阿母,任氏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個眼盲之人,能有什麼大用處?”
“可...”
任氏看着兒子畏畏縮縮的樣子,越看越窩火,“你有話就仰起脖子好好說!大男人說話含含糊糊,都黏在嗓子裡,如何聽得真切?”
王冶吓得身子一抖,忙道:“是,母親教訓得是。”
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信,“那妹妹提的,讓我們尋醫工,還有去京兆,我們辦是不辦啊?”
任氏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妹妹入了宮,日後除非她出息,當了夫人,不然也沒什麼見面的機會了。不過要是真的有機會問起,你就說,醫工尋了沒尋到,去京兆的人半路得瘟疫死了就行了!”
王冶覺得不妥,卻也沒敢再作聲。
就在這時,門房來報,“夫人,門外有客到,說是要見家主。”
任氏正惱火,“什麼人?”
“長安來的,隻說是姓趙。”
“姓趙?”任氏與王冶對視一眼,“走,是人是鬼,會會就知道了。”
母子兩人來到堂前,隻見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娘,正立在正中,衣着氣質皆不凡。
“你是...”任氏遲疑開口。
“我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連翹趾高氣昂,目光掃過面前兩張臉龐,又朝他們身後瞧了瞧,“看來,家主是不願見我喽?”
一聽是皇後娘娘的人,任氏瞬間來了精神,臉上賠笑道:“敢問娘子如何稱呼?”
“連翹。”
“連翹娘子,實不相瞞,我家男君卧病在床,實在難以出來相見,”任氏一把扯過兒子,“這是我兒子王冶王臨之,是未來的王家家主,娘子有事,和他說也是一樣的。”
王冶憨憨點頭笑笑。
連翹有些鄙夷地看了看他,不太相信的樣子,“這麼說,王娘子與這位臨之公子,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咯?”
王冶點頭,“正是。”
連翹這才正過身子,揚起下巴,道:“王娘子入宮也有段時日了,娘娘想着,家裡人定是十分惦記,這才特地叫我走這一趟,要知道,現在正發時疫,我這一路來,可是兇險萬分。”
王冶正茫然,任氏聽出話裡的意思,忙摘下頭上的玉簪,連帶手腕上的玉镯,一股腦塞到連翹手中,“是是,辛苦娘子了。”
“嗯。”連翹不動聲色收了東西,這才展開了些笑顔,道,“雖然王娘子與茹夫人有偏親,可娘娘屬實是喜歡這孩子,眼見着她被冷落在一旁,心裡不是滋味,真心地,想要幫她一把。”
任氏一聽,有些焦急,“怎麼,陛下不肯見容兒?”
“倒也不能這麼說,隻是陛下國事繁忙,還要時時向太後問安,後宮嫔妃又多,其中也不乏那狐媚子的...”連翹頓了頓,拿帕子掩了掩口,“娘娘是不把你們當外人,才跟你們說這些,你們自己算算,哪還有功夫去見她了?”
王冶頗認真點點頭,“是啊...”
任氏有些拿不住她的來意,并未開口。
連翹繼續道: “不知道消息有沒有傳到青州來,娘娘前些日子剛失了一個孩子,這身子總要養兩年,娘娘說了,與其讓些個沒來路的,誕下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還不如選王娘子。”
任氏眼睛一亮,“娘子是說...”
“夫人别急,聽我把話說完,”連翹打斷道,“娘娘特地強調了,她也是有私心的,需要王家回報的。”
本還有些存疑的任氏,聞言反倒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這世間就沒有白吃的午餐,若是皇後說什麼都不圖,才真的是有鬼呢。
“如何回報?娘子不妨細細說來。”
“一來,無論王娘子如何得寵,都要維護娘娘後宮之主的地位;這二來麼...”連翹眼角瞟向王冶,“世道不太平,誰知道哪日又會起戰亂,趙家軍勢力大多集中在長安,若是能得琅琊王氏鼎力相助,想必定能高枕無憂。”
“這...”
這可不是小事,王冶不敢貿然答應,隻得偷偷瞥向母親,可任氏一時也思慮良多,兩人都沉默下來。
連翹見狀,徐徐道:“如此大事,倒也不急于這一時,二位大可以慢慢想清楚,屆時拿上王家信物,到廣縣北市林家藥鋪,若是願與娘娘為盟,便讓他們挂上青色旗子即可。娘娘身子還弱,我急着回去伺候,就不多耽擱了,告辭。”
人離開了好一會兒,任氏還久久沒回過神來。
王冶忍不住湊過來,問道:“阿母,這皇後娘娘的話,能信嗎?陛下第一個孩子,必定大受重視,若再是個皇子,難保不會繼承大統,她會甘心冒這個險?”
任氏搖搖頭,“她既然能做這樣的思量,想必是身子出了什麼岔子,不得已而為之。”
“可世人皆知,這趙太尉跟武成侯不和,我們若是公然投了趙家,豈不是...”
任氏擡手打斷他,“你先别說話,讓我好好想想。”
堂外,庶子王獲難掩震驚之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