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樂知許回過神來,“阿姊,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京兆距離戶縣更近,說不定三叔母已經得了消息,正在想辦法了。你這一路上,千萬注意安全。”
“我會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向昭君攥起拳頭,“等天下太平,我們再狠狠賺它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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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籌莫展。
之前兩件皇弟毒殺案,擺明了是沖着時彧去的,他心裡也清楚,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他抱着坐山觀虎鬥的心思,靜觀其變,意圖哪一方示弱時,再适時加以打壓,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誰知事情竟急轉直下,時彧重傷,皇後小産。
雖然之前太醫令曾委婉表示過,皇後所懷龍胎,應該無法順利降生,可真這麼快就小産,皇帝還是有些意外的。
近幾次去看皇後,她都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模樣,可面色又紅潤得簡直不像話,甚至好像還豐腴了些。
他不得不仔細思索起,自皇後有孕起,前前後後的事來。
可還未等他想清楚個所以然來,大臣們便齊齊求見,各說各話,訴起自己的苦來。
為首的便是大司農田畚,說國庫虧空得緊,已經開始拖欠征北軍的糧饷了。
而北方軍報,匈奴滋擾邊境成性,征北軍去打,他們便跑,從不戀戰,使得征北軍分身乏術,若再克扣軍饷,恐怕戰士們會喪失鬥志,無力應對。
此言一出,少府也不幹了,說幾個月前以國庫空虛為由,将山海池澤之稅,納入國庫,宮内用度處處吃緊不說,如今國庫竟依然虧空,非要田畚說清楚,錢都到哪裡去了不可。
各州刺史也都紛紛上書,苦于受流寇所擾,想請朝廷派兵清剿。
就連欽天監也跟着湊熱鬧,說夜觀天象,見文曲、玉衡、延年等星皆昏暗無光,乃是大兇之兆,恐生瘟疫。
皇帝被他們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要知道,這些瑣碎的事,一直都是時彧來處理,即便是有奏章遞到他手裡,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當時能含糊過去,過後時彧總會想法子處理掉的。
從清晨一直僵持到午膳時分,這才借口用膳,得一息空閑,誰知趙鎮卻掐着時間,不請自來。
他知道趙鎮要說什麼,皇後小産之事,還一直未有交代。
不是他不心疼自己的骨肉,皇後有孕,他也開心至極。隻是皮之将存,毛将焉附,他不站穩腳跟,即便是生了兒子,又有何用,還不是同他一樣,隻能當個傀儡?
他沒想到法子應對,可自從時彧出事,趙鎮的态度也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強硬,還真不是他能推诿得了的。
“臣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啊?打擾陛下用膳了?”趙鎮嘴上雖這麼說着,可步子卻沒停,徑直走到皇帝面前,微微行了個禮。
皇上笑道:“沒有,朕也用完了,蘇善。”
蘇善忙給候着的宮人眼色,将食案撤了下去。
趙鎮也不客氣,自行在案前坐了下來,“陛下,臣着人問過了,皇後娘娘還是憂思過重,茶飯不思,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
“太尉不必憂心,朕已經叫太醫令和太官令,時刻候在椒房殿了,定會好好照顧皇後的。”
“婉兒從小便要強,”趙鎮神色不悅,改直呼皇後閨名,“這一回,對她身心打擊可都不小,陛下想好如何處置時彧了嗎?”
皇帝眼睛一眯,擡手撫了撫下颌,看來趙鎮這是急于置時彧于死地啊!
若是趙家一家獨大,将原本屬于太尉的兵權收回,以趙鎮和皇後的行事風格,他的日子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裡去。
沒有屬于自己的兵權,再怎麼折騰,也不過是把命運,送到另一個人手上拿捏而已。
想到這,皇帝面露難色道:“事情發生時,時卿正昏迷,真要論起來,頂多也就是個管教不利,去太尉府門前鬧事的随從,殺了就殺了,若真拿此事追究時卿責任,恐怕難以服衆啊?”
“陛下!”趙鎮虎目一立,“婉兒腹中失去的,可是您的第一個孩子啊!若在此事上妥協,日後有心之人殘害起皇嗣來,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太尉言重了,朕已經叫禦史台的人,去查問了,去了幾次,時卿也沒醒,還是給他們點時間吧。”
“時間?”趙鎮鼻子裡哼了一聲,“要臣提醒陛下,禦史台手裡,還攥着兩件無頭冤案嗎?”
皇帝悶着不出聲。
大殿裡靜得,隻能聽到兩人濁重的喘息聲,宮人們都恨不得把頭埋在胸脯裡,憋死在原地。
正焦灼之際,有宮人在殿門側面探了頭,蘇善踮着小碎步過去,側耳聽完,回身大喜,禀告道:“陛下,司馬大人醒了,司馬大人醒了呀!”
“當真?”
“什麼?”
君臣二人異口同聲,皇帝心底高興,面上卻不顯露,斜眼瞥向趙鎮,卻見後者眉頭緊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皇帝不免有些幸災樂禍,舔了舔嘴唇,正色道:“太尉,時卿剛醒,身子肯定還虛弱,待他好些,我定當面向他問罪,讓他給皇後和你一個滿意的交待,如何?”
趙鎮正在為錯失良機而懊悔。
要不是忙着瓦解玉人軍,哪裡會拖到現在;要不是新上任的扶風郡太守馮逐,昨日非要獻殷勤,又獻玉佛又送美酒,可能昨日事情已經了結了;要不是一早那群老不休纏着皇帝,再不濟上午也能把時彧罪名敲定。
可惜啊可惜,真是天不遂人願。
沒能趁猛獸昏睡時,給其緻命一擊固然可惜,可眼下更重要的,是趕緊回去,與吳公子從長計議才是。
想了又想,趙鎮不甘長歎一聲,“陛下既然這麼說了,臣等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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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公,消息已經送入宮中了。”扶桑有些憂慮道,“流光已經被抓去好些日子了,會不會...”
“你是想問,他們會殺了他麼?”時彧坐在書案前,輕搖了搖頭,“不會,他們一直想要把罪名安到我頭上,若是真殺了流光,案子便結了,便再沒有為難我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