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目睹父親的死,無異于一場淩遲。
可是餘琛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從劫匪返回巷子劫持父親到爆炸發生,短短4分多鐘的畫面,他頂着巨大的痛苦一幀幀細看,有些還要倒回去再看。
終于,在反複回看與放大後,他看到爆炸前有兩股細微的蹤迹幾乎同時擊中罐身,一個來自劫匪,一個來自警察。
竟然是兩顆嗎?
餘琛回到住處枯坐了一宿。霞姐擔心兒子,沒回老公家,也在餘琛的公寓裡陪着他。快天明時,霞姐給餘琛披上了一件外套。
餘琛轉過頭,看見霞姐慈祥的目光:“天涼啦。”
記憶中的霞姐總是爽快潑辣的,極少有這樣的時刻。餘琛忽然感覺媽媽老了。再細想,與霞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霞姐知道,兒子一直被父親的死亡困擾,被迫流亡,又不惜冒險和警方合作去對付洪興,都是為了查出當年的真相。現在真相大白,抻了這麼久的線驟然松了,這滋味不好受。
霞姐握着兒子的手安慰道:“阿琛啊,你為你老爸做的這些事,他在天上都看到了。你對得起他了。”
猶豫了一下,霞姐決定還是告訴兒子:“鶴年那邊,已經在向政府申請賠償。他會盡力向上級争取……”
餘琛回握住媽媽的手:“媽,不用了,還有,謝謝昌叔。”
“哎,好。”霞姐點着頭答應,眉眼彎彎,有笑意,有淚光,也有釋然。
母子之間一時無話,卻是難得的溫情時刻。
遠在北京的阿生此時卻越來越焦灼了。
“老大走了快一個禮拜,連個消息也沒有,别是出什麼事了吧?”阿生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轉圈,自言自語。
轉瞬又否定掉:“呸呸呸,我打你個烏鴉嘴!老大吉人天相,逢兇化吉,一定不會有事!”說着真抽了自己一個小嘴巴。
教練安妮接到行政的通知過來找何廣生,看到門虛掩着,敲了敲,直接把門敲開了,正看到行政總監自抽巴掌的一幕。
“安妮啊,你來得正好!”何廣生看到安妮,想起另一個件大事:“你最近的課程飽和度怎麼樣?”
老闆查業績?安妮謹慎開口:“您定的規矩,每個月150節課肯定能完成的。忙的時候能有170。”
這個業績算很亮眼了。不是每個教練都能完成指标的。安娜身材健美,出拳漂亮,人也開朗健談,學員都喜歡上她的課。雖然現在以一對一的私教課為主,但周末的時候偶爾也帶帶大課。
沒想到何廣生卻皺起了眉頭:“那你那邊,還能勻出時間來帶新學員嗎?”
原來是給她介紹新學員,安娜老實回答:“我的時間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客戶的時間怎麼樣。現在我手裡有十幾個學員,都是老客戶了,練拳的時間基本上能固定下來。黃金時段都沒有了,如果客戶能接受上午的課程,那我是ok的。”
何廣生想到林茜的職業,她的休閑時間恐怕連她自己都不太确定吧?本來想先拖一拖,等琛哥回來直接接手。可琛哥遲遲不回來,還是得先找個不錯的女教練帶着,把林律師穩住。
何廣生簡單說了一下林茜的情況,讓安娜回去等消息了。
林茜看到何廣生發來的信息,問她什麼時候回北京,已經找好了合适的教練。恰巧姚佳莉也發來信息說:在樓下看見兩回關昊的身影,是不是搬家還沒告訴他?
林茜下意識地往下拉對話框,餘琛從上周五回香港後,現在已經周三了,杳無音信。
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林茜也這麼想。她隐約感覺上次餘琛回來是想和她說清一些事的,可還沒說就又回去了。兩次似乎都走的很急,是去處理舊事嗎?
手機一陣震動,把林茜的思緒拉回來,關昊打電話來了。
林茜接通:“關昊。”
那邊卻沒有聲音。
今天是關昊受傷後第一次回到自己家裡。
這些天住在爸媽家,被媽媽喂得胖了一點,原來凹進去的臉頰恢複了正常,上個月連日盯梢曬黑的皮膚也白回來了,又是一個精神漂亮的小夥子。
林茜出差那天,他問好時間去機場送行。林茜淡淡的,隻囑咐他好好養傷,沒說具體的歸期。
他就每天都去老姚那裡看看,也不打擾人家,隻在樓下轉一轉,天黑了就回家吃飯,竟然有些學生時期戀愛的味道。
關昊和林茜認識時,兩個人都已經工作了,都是新人,髒活兒累活兒都壓在身上,沒多少時間相處。成年人揾食最重要,有情緒都要往後放,先處理工作再談個人感情。戀愛談得平淡又匆忙。
到了年紀步入婚姻,一切順理成章。好像沒有認真戀愛過。
關昊想過了,等林茜回來,把欠她的浪漫都補上。
關媽時不時在耳邊唠叨一句。林茜臨走前封了5000塊的紅包,隻封住關媽一天的嘴。到了第二天,關媽就開始有意無意嘀咕了:“怎麼大周末的也不着家啊?”
關昊當耳旁風,可吃飯時看見關媽下拉的嘴角,也意識到林茜這幾年的日子不好過。關昊決定搬回去。
在隻屬于兩個人的小家裡,乖乖等老婆回來。
然後迎來當頭一棒。
家裡很幹淨,太幹淨了,幹淨到沒有林茜的痕迹。
“關昊?”林茜又叫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