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窗外雪花忽然洋洋灑灑而下,慷慨非常。
今日的雪格外溫柔,不再是慣常粗粝的青鹽狀,而是柔軟得如棉花一般,天上的青霄玉女随便撕一撕便将之一大片一大片地扔下。
瑞雪是吉祥之兆,街上百姓不僅不躲雪,還紛紛走出家門來看雪。
茶喝得差不多的幾人也被勾起了玩興,整理下衣袖便起身走下樓梯,剛至門口卻見地面上已鋪了一層積雪。
不過就是下個樓的功夫!
“好大的雪!”
顧乘風率先邁入了雪中,孩子心性地仰起頭朝天上看去。
蒼穹無盡,青冥嵯峨,高不可攀,深不見底。
隻見彼處白茫茫一片,還沒等他看夠,忽然左眼便什麼也看不見了,随即旁邊傳來幾位損友的哈哈大笑聲。
他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伸手将蓋在他整個左側眼窩的大片飄雪取下。
“從前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片的雪直接從天上落下來!”顧緣君慨歎,對這一切充滿了新鮮感。
衆人一齊邁入雪中,比着誰接到的飄雪最大。
隻是可惜,這些落雪雖都遠超他們平生所見,但卻沒有一個比得過顧乘風的那個。
“看來老天爺格外喜歡我,不用找就直接送到我眼前了!”
待幾人來到張氏布莊的時候,狼狽的樣子引得張老闆一陣驚呼,連忙找來幹淨的帕子讓他們擦一擦。
他一邊看着幾人整理殘雪,一邊皺眉說道:“真是太辛苦幾位将軍了!何必冒雪屈駕敝處?差個人說一聲我自送去就好了!”
玩雪将自己玩成這般狼狽模樣的幾人默默紅了臉,顧緣君心虛地轉移了話題:“無事無事,勞煩您取來成品給我們瞧瞧。”
“哦好!”張老闆立刻走到一旁的櫃子邊,用随身攜帶的鑰匙開了鎖,小心翼翼地取出四匹華美卻花色各異的綢緞放到櫃台上。
“您幾位掌掌眼。”
這綢緞由純蠶絲紡成,光澤細膩,質地柔軟,其上或古樸典雅或輕快俏皮的紋樣配上蘇木染出的鮮亮明媚的紅,美極而不俗。
顧緣君非常滿意,贊道:“您的眼光實在是好!”
張老闆被誇得合不攏嘴,口中謙虛着:“哪裡,哪裡。”
“這四匹綢緞我們就先取走,您這邊可以開始大量印染了,晚些我們就着人将染料全部運送來,這是定金,您定要保持相同的品質啊。”
顧緣君說着将一個匣子遞了過去。
張老闆笑着接過,拍着胸膛保證道:“顧參軍你這麼爽快我自是不會拖後腿,我還等着您帶我發财呢!”
……
顧緣君回到軍營之後立即提筆修書兩封。
一封将被送到皇後手中。
而另一封,是給思婉。
她并非隻是想賺一些賣布錢,而是有更大的野心。
要想讓這些布料發揮最大的效用,還需用策略籌謀一番。因為說來有趣,世人願意為噱頭付出的金銀往往遠超物品本身。
皇後那邊自不必說,她有把握得到全力的支持。
而她求思婉幫忙,并非托大自己與對方情誼有多深,而是知她心地善良,想來說清楚前因後果之後她會慷慨幫忙的。
待她将兩封書信寫就,欲着人将這信和布匹一同送出,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坐了回去。
她看向陳九曜,開口:“殿下,我有信送往雲都,是給皇後娘娘和思婉的,路途遙遠,驿兵走一趟甚是辛苦,你的信便一同發出罷。”
“好。”陳九曜應下。
給母親的信他早已寫好,聞言便從案上壘起的書冊中抽出,起身步履沉穩地将信送來放于她的案上。
顧緣君怔愣了下,遲疑開口:“……就一封嗎?”
陳九曜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時沒反應過來,随口答道:“是……”
隻是話尚未說完便被正巧練完兵回來等着吃晚飯的顧乘風打斷:“哥啊,我第一次覺得你是個榆木腦袋!”
他雖然自己對感情一竅不通,但說起别人來卻頭頭是道:“你都不給未來嫂子寫封信嗎?這麼久沒見你不想她嗎?啧啧,我這麼粗心的人都幹不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