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
“大人,這邊有條小溪,您要不要下來休息會兒?”随行宣旨的侍衛想到一路上這位大人的狀态,擔心他有個好歹,朝着馬車裡的人勸道。
“嗯……”随着這一聲有氣無力的回應,馬車門簾被掀開,露出一張正值青壯、卻面如土色的臉。
正是來西北邊關宣旨的中書舍人劉璟。
他想起這一路吐得昏天暗地、腦中如灌了漿糊般的淤滞之感,還要再暗啐一聲倒黴。
中書省裡中書舍人一職共設六人,偏偏他年齡最小資曆最淺,這苦差事可不就粘在了他的身上?
這馬車颠得他腹中的早飯在腸胃裡打了一個又一個轉兒,此刻一股腦全吐出來了。
“大人……”
他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在溪邊洗了把臉,蚊聲吩咐:“出發……沒多遠了,早點到了了事。”
好在路總是有盡頭的。
到了擎北軍大營門口,他整理了下衣冠,拿出敕旨慢吞吞地走下車,本以為會見到太子殿下率一衆高級将領迎接的陣仗,沒想到營門緊閉,此處空得落葉都可以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地來回打轉兒。
“……”
他隻得啞着嗓子吩咐:“……去通報一聲。”
他左等右等,等得他都想回到那個囚籠般的馬車上歇歇腳,才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招呼:
“劉大人!好久不見啊!你這是來此處遊玩?”
“……”
他慢吞吞轉身,舉起手中的敕旨給那個眼神不太好的蕭雲山看。
“哎呀!原是帶着陛下的旨意來的!有失遠迎,是我的錯!”蕭雲山說着話鋒一轉,“但是朝廷怎的沒提前令驿站傳訊于我等呢?我們是一點也不知道啊!”
“嗯……我也不知,可能是尚書省有所疏漏罷……”知道宣威帝真意的劉璟難免心虛,先前等待産生的怒氣消失殆盡,先把過錯推到别部了事。
隻是他嗓子本就啞,加上心虛,更是聲如蚊呐。
蕭雲山拍拍耳朵:“啊?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知!可能是尚書省有所疏漏!”劉璟就算這麼喊聲音也沒大多少,反而喊完一口氣上不來,隻覺自己晃晃悠悠要暈倒了。
蕭雲山十分熱心,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劉大人你這是怎麼了?快快随我去營中休息一下,我找個軍醫來給你看看,有什麼事都晚點再說!”
劉璟滿眼感激,一路上被扶着躺到了榻上,躺下的一瞬舒服得發出喟歎聲。
“熱心”的蕭雲山叫來軍醫,吩咐:“讓他多躺兩天,别死了就成。”
這軍醫眼睛有神,看着就十分機靈,興奮道:“我懂我懂!”
蕭雲山勾起嘴角,拍拍他的肩膀:“有前途!”
……
中書舍人劉璟沒想到他這一躺就躺到了次日下午,越躺越沒勁兒,想到皇命不敢再拖,提溜着比前一日更加孱弱的身子,扶着牆壁出了門,驚喜地發現今天運氣還不錯,出門就碰到了蕭雲山,忙叫住他:“蕭大人!”
“嗯?”
劉璟有千言萬語,最終彙成了一句:“……将士們受苦了,我回去之後定請旨多派些醫術高明的軍醫來……”
“啊——”蕭雲山聞言千恩萬謝,熱心地上前來扶他。
劉璟焦心正事,問道:“請問殿下在何處?快帶我去,敕旨的事耽誤不得。”
“真是不巧!前兩日匈奴作亂,将軍親率将士們出去追擊匈奴了。”
“啊?”
天要亡我!
劉璟忙追問:“殿下何時能回來?”
蕭雲山滿臉輕松地寬慰道:“你不必擔心,約莫明日也就回來了!”
“明日才回?”劉璟猶豫,“我先宣旨于蕭大人,您先辦着如何?”
蕭雲山聞言一臉惶恐,連連擺手:“劉大人你這可折煞我了!這擎北軍上面有太子殿下,我哪能說了算?”
“好吧……”
……
衡城。
冰天凍地。
一條小巷裡突然傳出“咣當”一聲,接着便是“哎呦哎呦”的痛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