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天氣還是有些熱,很多士兵傷口潰爛不愈,有些從下了戰場當晚就高燒不退,已經連續三天了,大部分喝了軍醫開的藥也沒用……甚至出現了驚厥,有十幾個撐不住已經……”
“去看看!”
軍醫營帳增加了幾十座,裡面躺滿了燒得恍恍惚惚的士兵,陳九曜上手一探,滾燙的溫度灼手,正欲收回手時,手突然被抓住,耳邊同時傳來低聲的呢喃:“……娘,我冷……”
燒糊塗的年輕士兵恍惚間以為自己尚在家中,受着母親的關愛。
陳九曜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拉着他的手放進被窩裡,掖好被子,“給他們每人再加一床厚被,另外帳内要常通風。劉軍醫随我出來。”吩咐完便蹙着眉邁步而出。
“怎麼回事?不是備了很多祛風的藥膏嗎?怎麼這麼多人還是燒了起來?”
劉軍醫不敢擡頭看皺着眉的陳九曜,聲音顫抖:“将軍恕罪!下官雖一直在軍中供職,卻和大多數将士一般,未曾真正上過戰場,經驗不足,便查閱軍中記錄循了舊例,備了祛風藥膏,但功效較弱,加之天尚熱,這些士兵受了感染,風邪入體,引起肺腑炎症,進而引起高熱。下官這幾日苦思之下才發現參考的軍中記錄皆是秋冬季作戰,是下官大意,忽略了冷暖差異,請容許下官些時候,我這便聯合所有軍醫研讨,根據現在的情況對症開方,彌補過失!”
陳九曜輕輕歎息,隻自悔百密一疏。
“快去。”
“是!”
但還未及轉身,便聽到一聲呼叫。
“将軍!有镖局押運幾十車貨物向大營這邊來了,他們說奉顧家故人之命求見您。”
陳九曜雖困惑,但能猜到是緣君派來的人,便在不覺間展了顔,快步走出大營。
擡頭望去,由近及遠,狹長的車隊在路上蜿蜒,浩浩湯湯。要不是護送的人都着便裝,還以為是下一批軍資到了。
李镖頭走上前恭敬行禮,“将軍,這是受顧姑娘之托送來的貨物,您遣人細細驗看之後我們便返程了,另這有一封顧姑娘給您的信。”
陳九曜接過,拱手:“有勞了。”
他緩緩展開信紙。
“殿下展信安。
前些時日我在路邊看到有乞丐傷口潰爛,細究之下才知,兵刃之傷最是難愈,多半還會引起高熱不退之症,若天氣熱些,傷口更是半月也不能愈合,由此想到殿下這邊可能會有相同的問題,故請數位老大夫聯合開方試驗,得到了這個較為有效的方子,退熱解毒、祛風止痛,外敷、内服各一,下附具體的用法,也許能盡一些微薄之力。
皇後娘娘一切都好,老師和我們也都無恙,勿需挂念,望自珍重。”
信紙下面還有傷口外敷藥和退熱内服藥的藥方。
他将信和藥方小心折疊,放入胸前的衣襟裡,吩咐身邊的衛兵,“将藥材送往軍醫營帳,讓他們盡快煎好,立刻給将士們用藥。”
衛兵的目光落在他上彎的嘴角,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軍竟也會笑得這麼燦爛,還帶着幾分……自豪?看來這位顧姑娘很有可能是未來的将軍夫人。
啊不對,聽說太子殿下已與中書令家的小姐定親,那顧小姐太子側妃之位應是穩的。
陳九曜看他愣着不動,拊了拊掌,“回神。”
“啊……是!”
陳九曜又低聲吩咐幾句後,轉向李镖頭,“各位一路辛勞,我讓人在城中金升酒樓訂了一桌好菜,請兄弟們吃完飯休整一夜再出發,另我有東西請您幫忙帶回,您看方便嗎?”
“好說!好說!”
月上中天,明星高懸,陳九曜等傷兵第一次用藥的效果出來之後,才回到自己的營帳中,提筆一筆一劃、字斟句酌地寫了封回信,放下筆,拿起紙張輕輕一抖,靜待墨幹,再折好裝進信封裡。
回身在架子上取下了一個精緻的木匣,和信一并遞給右衛率周滔,“幫我把這些和酬金一并拿給李镖頭。”
“是。”
這物件還是他前天抽空跑了一趟晉城集市挑選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送出去了。
……
雲都,成國公府。
“小姐,李镖頭他們回來了,還帶了信和東西給你。”
曦月說完便把東西遞過來。
顧緣君迅速接過,輕輕摩挲了下信封上的“緣君親啟”,緩緩打開。
“暌違日久,拳念殊殷。
得書之喜,曠若複面。
幸有你之先見,多數将士們陸續退熱,症狀亦有所緩解。如此恩情,吾遙望無以為報,待得歸時,必親口言謝。
西北的景象粗犷,多是大漠、長河與落日,久見竟能沾染幾分豁達與開闊,如此甚妙,發覺時不禁竊喜。而出人意表,西北的花卉卻不乏别緻,這朵幹花是我閑時制成的,此花有個很特别的名字——柳穿魚,因枝葉細如柳,開花似金魚草,故得名。初見時覺其形可愛,想讓你一同賞看,便做了這朵幹花。
匣中另有一物贈予你,想必你會喜歡。
西園何限相思樹,辛苦梅花候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