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熹微,成國公府。
顧緣君坐在鏡子前,挑了一支發钗,“墨香,今日幫我梳個常規的發式吧。”
二等丫鬟墨香感到有些奇怪,開口問道:“小姐今天要出門?”平日小姐都不讓她梳漂亮繁瑣的發式,隻有一個要求——結實,以方便練武。
繁星解惑:“小姐今天約了李姑娘。”
……
城南香積寺。
莊嚴的殿宇重重疊疊,與古樸粗壯的墨綠樹木相得益彰。
低沉的鳴鐘之聲傳來,仿佛在近處,也仿佛是在天邊,令步入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從浮躁中沉靜下來。
顧緣君和李思婉擡腳邁過門檻,走入大殿,入眼便是一尊碩大的金佛,香火的氣味撲鼻而來,這種味道莫名令人的心境安定許多。
她從前不信鬼神,此時卻信了。從前覺得此處煙火旺盛是世人愚昧,今日才知,那并不是愚昧,而是一份情意、一份妄想、一份安慰。
僧侶端來水盆,她們把手伸入盆中認真濯洗,擦淨後,各取三支香,用左手點燃,雙手合十,默默祈願太子殿下能平安無事,然後将香插入香灰中。
二人相攜走出大殿,在寺中随意走走。
“思婉,上次你約我來香積寺賞花,卻因南行一事未能成行,想來你近日因殿下赴西北抗敵之事頗多思慮,所以請你來這散散心。”顧緣君握住李思婉的手,“要相信,以他的能力必能化險為夷,你不用太過憂心。”
“緣君,謝謝你,其實……”李思婉欲言又止,想将自己已經與殿下退親的事據實以告,但又記起祖父的叮囑,當下萬不能對外聲張,免得李家落下個落井下石的名聲。
“怎麼了?”顧緣君疑惑。
“……沒什麼。”李思婉凝噎。
“看你神思不屬的樣子,不要想那麼多了,可以找些事做轉移注意力。我最近在配藥,在光德坊找了個空宅子,正需要人手,你無事時可來看看。”
“好的。”
……
顧緣君拜别李思婉之後上了馬車,“去光德坊。”
“是。”
幾位老大夫見到顧緣君面露喜色。
“小姐來得正好,我們正要派人去找您,您讓我們配的方子已經好了,我們在街上的乞丐和堂中看診的病患身上測驗過了,這個方子是最行之有效的一個。”
顧緣君向他們行禮,“真是多虧了幾位先生高明的醫術。”
她向繁星擡手示意,繁星取出提前備好的酬金,一一拿給幾位老大夫。
老大夫們喜笑顔開,告辭離去。
“曦月,找人照着這個方子采買藥材,第一批先收雲都市面上六成的藥物,多跑幾個地方,不要把一個地方的清空,先行找可靠的人來這裡按方配比,之後我每天大半時間也會在這邊。另同步找商隊到外面大量采買,多多益善……注意不要讓商隊往西北方向去。銀子找繁星支取,我們的首飾店今年上半年的收益大抵是夠的。”
“是。”
接下來的日子,顧緣君每日早起來到光德坊,和衆人一起稱量配藥,按每次的劑量用紙包好,傍晚再回到家中練武讀兵書,她之所以如此圓木警枕、朝乾夕惕,是因為她隐隐有種預感: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緣君。”
這日,顧緣君照常在光德坊,绾起袖子稱着藥,聽到聲音,她擡頭,“定音?”
“我今日休沐,來看看你這新上任的苦工。”
楚定音說完自己卻忍不住先笑了,姿态溫善柔和,令人如沐春風,看得顧緣君也忍不住跟着笑。
“沒什麼能幫你們的,隻能來犒勞下你們的口舌。”楚定音讓人拿進來許多食盒,每一份三菜一湯,兩人食用。
把食盒分發下去之後,楚定音就陪着顧緣君用午膳,吃過午膳後,便留在光德坊和她一起配藥,直到傍晚。
回府的馬車上,繁星看着顧緣君,忍不住勸道:“小姐,楚公子也很好呀,最是溫柔妥帖不過了,他這次還給我們帶來很多人手留下幫忙。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也知他是很可靠的,既然太子殿下定親了,不妨考慮下楚公子。”
“繁星,不要瞎說,誰說人家就喜歡我呢?哪容得我挑挑撿撿。”顧緣君握住她的手,溫聲解釋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我對他隻有朋友之誼,想必他亦然。誰說男子和女子不可高山流水、相交莫逆?男女之間若隻談情愛、而無友誼,那便狹隘了。”
……
西北邊境,晉城。
“聽說了嗎?太子帶了公主和衆多金銀财寶來,準備和匈奴求和了!”
“孬種!”
“噓!你不要命了?!”
“怕什麼!如今這裡誰不知道孬種朝廷派了個孬種太子來求和!”
在一旁喬裝成小販的人聞言低頭掩蓋笑容,收了攤匆匆回去報喜。
“單于,是真的,我盯了兩天,現在整個城裡的百姓都知道這件事。”
單于的大兒子、同時也是儲君的左賢王颉弗大笑:“哈哈哈哈看來是真的了,大霂就像隻沒有力量的肥羊,我們揮揮手便能端上餐桌!”
單于跟着大笑:“颉弗,你說得沒錯!”
單于的六兒子烏珠在一旁不動聲色,手裡把玩着一個鑲滿寶石的匕首。這個匕首是他前段時間屠城所得,是象征着他力量和榮譽的勳章。
這時有人來報:“單于,大霂太子派人送來了求和書!”
“拿來我看看!”單于接過來看了看便哈哈大笑,“這隻孬種肥羊帶了幾大車珠寶約我們岐山和談,那我們就賣他個面子!”
六王子烏珠突然輕咳一聲作欲發聲狀,左賢王颉弗見了連忙搶聲:“單于!讓兒子去吧!讓大霂的儲君見見我們強胡的儲君,才知道我們的差距!”
“好!就由你來給他個下馬威!多帶些勇士,斬他一些人,讓他知道我強胡的厲害,省得後面動什麼歪心思!”單于點頭應允。
……
兩日後,岐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