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定音已經到了，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三個人站在一起宛如一母三胞。
“诶？這不是我定音阿弟嗎？”顧乘風十分不要臉地胡吣。
比顧乘風生日尚大一個月的楚定音面無表情地點頭：“嗯，是，對。”這潑猴在好友幾人中年紀最小，就隻比緣君大些，卻偏不甘心做這個弟弟。
少頃，陳九曜、蕭雲山，以及中書令的長孫、從六品翰林院修撰李相旬，和幾位翰林編修也先後飛馬而來，又是幾個打扮差不多的，一群人在一處，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什麼江湖幫派。
不過奇怪的是，李相旬身後還跟着一輛馬車。
馬車緩緩停下，一隻素手掀起門簾，衆人便見一張襯得亭外春花失色的美人面，這女子身着一襲飄逸白衣，頭上隻一二發飾，很是素淨。
來人正是李思婉。
李相旬開口欲解釋：“太子殿下，我妹妹……”
陳九曜不甚在意，擺手：“無妨，此行沒什麼機密。”
李思婉被哥哥李相旬扶下馬車，環視一周、俯身行禮。先是因為看到陳九曜而臉頰微紅，然後忽然覺得那個相對較矮的公子十分眼熟，仔細一看竟是顧緣君！
她連忙走上前去：“我昨日見你信中說要随哥哥出遠門，便對我哥哥抱怨怎麼出門從不帶我，纏着他帶我一起，沒想到我們竟碰到一起了！好開心！和你一起這一路上定不會無聊了！”
顧緣君已從初時的訝異中回神，溫和地對她笑笑，道：“我也很開心。”然後俯身輕聲在她耳邊說：“思婉，我們此行會去田間尋訪，怕是難以避免會弄髒衣裳，晚點你如果需要可以換上我的備用衣物。”
李思婉向她感激笑笑，輕聲應下：“好，謝謝你。”
“你們什麼時候關系這麼要好了？我妹妹厲害呀，這麼快就和未來太子妃打好了關系，以後我們顧家就靠你了噢。”顧乘風如往常般調侃起妹妹。
但說是在調侃妹妹，看那擠眉弄眼的神情，不如說是在調侃太子和他那來追夫的未婚妻！
顧緣君聽到這話，像往常一樣笑着應下調侃，然後斂目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思婉見狀插話：“快别這麼說，是我對緣君一見如故，與她殷勤相交，總是請她一處玩耍。”
楚定音聽到這話閉了下眼，出聲打斷：“不早了，我們盡快出發吧。”
一行人一路向南，路過每個村鎮都會停下來，幾人默契地各自行動，分别到幾戶正在耕作的農人面前請教，并提筆記錄，落日之前竟走訪完了三個村子。
李思婉實在不好意思坐在馬車裡等，就站在衆人身後旁聽，學會了便也幫忙詢問記錄，一天下來着實腿痛難耐。
眼見終于結束了，忍不住有些欣喜，可是卻被告知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今晚隻能在荒野過夜，實在有些震驚。
“李姑娘，别擔心，我們都有豐富的荒野露宿經驗，有我們在不會有事的。”顧乘風笑嘻嘻地安慰。
陳九曜也點頭肯定，予以安慰。
李思婉似受到了鼓舞，紅着臉跟在陳九曜身邊，詢問露宿需要注意些什麼。
“你跟我來。”楚定音上前握住顧緣君的手腕，打斷她對這兩人的注視，緩聲道。
二人來到了河邊。
“緣君，查訪糧價上漲案時，我曾說想與你聊聊。作為摯友，我不想看你選錯了路、整日郁郁寡歡。你真的不再争取一下了嗎？”
“你果然都看出來了，你總是最了解我。”
顧緣君苦笑，輕聲回答：
“不了，我想得很清楚，如今的局面是我樂見其成的。”頓了頓，“……我知道他對我無意，隻作是妹妹。他生來背負了太多的枷鎖，至少在這件事上，我希望他是自由随心的。”
“而且，我也有私心的。如此可以讓我的父母和哥哥遠離這個漩渦，也免得帶累家族。我能在政事上襄助他一二，亦是實現我自己的抱負，對我來說，足矣。”
楚定音望着她眼中閃爍的水光，走上前輕輕抱住她，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緣君和楚公子這是……一對嗎？确實很般配啊。”遠處，李思婉遲疑地看向身邊一同來拾柴的陳九曜。
“孤不知。”聲音莫名冷硬。
……
天色昏沉，很快最後一絲餘晖也消弭，衆人簡單吃些烤餅和肉幹，就聚攏在篝火旁，将各自白日的筆錄放在一起歸納整理，分門别類梳理清晰。
由顧緣君和陳九曜二人執筆，一人負責梳理“防”法，一人負責梳理“治”法，衆人依次來報，配合默契，效率極高，片刻即成。
“夜且長着呢，我們不如找些事來做？”顧乘風躍躍欲試，滿眼期待地看向衆人。
李思婉不明所以。
在座的翰林編修們雖然都是些年紀尚淺的青年官員，但太子殿下在此，他們自然不敢造次，未做表态。
顧緣君楚定音蕭雲山幾人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陳九曜無奈，捧場：“想玩什麼，便直說吧。”
“殿下知我！”顧乘風笑嘻嘻，轉身從自己的馬匹上取下那個挂了一整天的大袋子。
“你們平時一個個都忙于公務，好久沒陪我玩這樗蒲了！還好我聰明，知這路上必有空閑！”
蕭雲山無語：“我還當你帶了什麼，鼓鼓囊囊一大袋子，原就是這個！”
顧乘風揚起下巴，“你便隻說陪不陪我玩罷。”
“陪，哥哥們豈敢不陪。”
“哼。”
顧乘風将足足一百二十枚矢傾倒而下，迅速将其于地面組成戰陣、關卡及溝壑，“出門不便，隻帶了‘矢’、‘馬’、與五木，我們便以地為枰，倒能更得意趣！”
“我們此間正好十人，便改下玩法，一人執一‘馬’，輪流擲五木，齊發，先到終點着為勝，小心着些，後三名懲罰現場作詩噢！”
……
“王彩怎的如此難擲，我都在坑裡待兩輪了！”
“你就好好地在坑裡蹲着罷。”
“哈哈疊！殿下且回出發點重新來過罷！”
“……”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孫悟空，還有南地的媽祖娘娘，保佑我這把一定要擲出盧啊！不然我就輸了，我可不會做什麼詩！”
“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就叫自讨苦吃罷！”
“請、圓潤地、滾到一邊兒去！”
……
一旁，山間随手拾起的枯枝噼噼啪啪地燃着，架于其上的燒水瓦罐中煮着粗茶，茶香随着袅袅水霧高高升起，然後四散開來。
且将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