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不能冒險。”萊恩手指癢，意識到一天沒抽煙，隻好拿了幾粒花生米扔嘴裡，邊咀嚼，邊繼續克瘾。

“問題是，萊恩，剛才你說的那些都隻是你的猜測，而且對方常年在北京，你這着急忙慌地把你心尖上的人送國外，那幾時接回？”需玉英理解好兄弟這麼做出于什麼。

可他總覺得這法子，沒那麼……人性化。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如今他兒子回芒市創業，他自己也在那搞了個分公司，我不信會一點破綻都沒。”花生米不經吃，萊恩又揀了幾顆扔嘴裡續上，嘎嘣咬兩下，眸色跟着軟下，“至于芍芍，就先離開他們要緊。”

何時接回？

萊恩也無法預判。

但至少，得等這邊危險解除後吧。

可能一兩年？可能三五年？又可能十年？

十年麼……萊恩心裡倏然一驚，有些怕。

要與她分離這麼久麼？

不不不，每年還是可以回來的吧。

對，正好，跟金雪茶一道，有個伴！

“萊恩，我覺得吧，你先别一個人全部打算好。”主要需玉英覺得，萊恩這勺子妹妹，是個特别有主見的女孩。萊恩應該同她先商量，再做決定。不然很有可能好心辦壞事。

“嗯，我明天跟她談一下。”萊恩覺得，希望挺大的。就沖他這是為她安全考慮。

“行，總之，再急的事，你也要緩緩地講。”

“好。”

·

車子到站時，天已經黑了。

白芍打了車回公寓，上樓時，發現天南星那屋還是門緊閉，也不知今天有沒有出門過。

他沒動靜，她便落個清淨。

也是好的。

尤其這會，她整個腦子都亂亂的，不想擠出空間裝額外的人與事了。

開門，進屋。

先沖個澡，洗去在外奔波一天的疲憊。

……

人撲進沙發時，白芍想到明天與萊恩有約。

後知後覺的失策！

早知道約在小樓，她回小城好了。

這約她這裡，又是周日，萬一對面的人過來掃興，那她與萊恩還能談事情麼？

要不問問天南星明天做什麼？

然後根據他的回答，她再做出調整？

白芍麻溜從沙發上爬起，去拿擱桌邊的手機。

「你醒了嗎」

五分鐘過去了，對方沒回。

白芍決定加一句，單刀直入：「明天有安排嗎」

……

半小時沒動靜。

九點剛過，電話來了。

一看，是天南星。

“小芍，我在我爸這呢！今晚不回去了，你自己照顧自己哈！明天也有點忙，不一定回去，到時回去了打你電話！”

白芍一聽：“你在公司還是？”

“家裡。宏和大宅這邊。對了，你要不要過來一起？我叫司機去接你！”白天天南星出門時，有過去按門鈴，但沒人應，他想着休息天她可能還睡着，就沒堅持，管自個先走了。

“不了，我看會電視要睡了。”白芍自然拒絕。

今天剛對天南星的爸做了新一波的推測，她不想一天都要結束了再見到那張臉。

總覺得天海龍看她時那笑，慎得慌，像一張撕不下來的假面。

天南星也不強迫她：“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打我電話。”

屬實意外。

父子倆有很多話要說麼？

白芍想象不出這對父子在家裡如何相處，可聽天南星的語氣，顯然很開心。

可能爹給兒子傳授做生意的經驗吧。

生意。

白芍忽地一下，想起了段正鵬的親哥，比他大八歲，叫段正宇。

老太太說，大兒子還在時，有一次跟她提起過，他跟的那個老闆，走路不太利索，但人很好，待他像親弟弟一樣地照顧着，讓他們兩老在老家盡管放心。以後等正鵬畢業了，也介紹給他的老闆，兩兄弟一塊幹，賺大錢。

白芍問她，那個老闆是不是左腿沒有。

老太太努力想了想，答，這個她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有殘疾證。

如果段正宇是給天海龍打工的，且也是在北京的話，那會王佳就不會不提起，畢竟是兩親兄弟，且先後出事。

作為公司元老，肯定知道些。

所以，白芍推斷，段正宇那會，應該還不是在北京，至少不是在目前北京這家名稱的公司。

試着與老人家确認這一細節，她也不清楚，隻說是經常各地跑，偶爾回雲南就來農場看他們兩老。但也不多，有時一年下來僅一次。

段正鵬入職天海龍的公司，且是男助理的崗位，應該不是巧合。

他是要找親哥段正宇為何會染上毒瘾的真相麼？還是親哥突然死亡的真相？

假設，在這個過程中，段正鵬有了意外的發現，卻被天海龍察覺，而後借一場車禍被滅口？再也說不出某個真相……事故發生時，段正鵬開的車正是天海龍的，還是酒駕，除了身為老闆的天海龍能命令他這麼做，其他人可能性很低。

白芍突然覺得空調開得有些低了，胳膊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天南星明天都不在的話，于她，正好。

萊恩過來，不會被打擾，兩人份的周日。

再次起身，掃了眼四下，白芍決定睡前時間，用來看那6張行程表。

……

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驚醒，可能身體困乏，一不小心眯着了，白芍睜眼去瞅：萊恩的電話。

下意識把沙發上散落的紙張收到一塊。

她劃拉接聽條：“獅子哥。”

“你睡了？”聽聲音是。

萊恩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十點一刻。

他剛跟需玉英結束聚餐，回到小樓，想着打個電話再确認下明日的見面。

“噢還沒。”白芍伸了伸壓麻的左腿，“剛電視看着看着睡着了。”說完打了個哈欠。

萊恩聽着，溫柔覆滿眉眼：“那就早點去床上睡。我明天九點過來，你看行不？”

“行啊！”本想問為啥不行，轉念收住，白芍提醒自己目前在萊恩角度她的“人設”，“明天我沒事，都在家。”

“好，要吃什麼，哥帶過去。”

“都行。”萊恩做的，她沒有不愛吃的。

“那你早點睡～晚安。”

“你也是，獅子哥，安。”

其實想問一嘴今天怎麼過的，可又怕她說的内容，都是與那小子的，不是他想聽的，還是算了……萊恩望着結束通話的手機屏幕，拎起桌上的食材，直接拐進廚房。

無論如何，吃他做的美食時，總還會想起他，記得他，哪怕隻有一下。

萊恩想讓她明白，無論何時，她都是有家人疼的。

·

門鈴響的時候，白芍正在糾結要不要換掉身上這一套。這下人已在門口，來不及了。

她隻能先跑去開門。

果然，門拉開的瞬間，門外的“客人”看到她穿的，明顯一愣。

“進來吧。”白芍硬着頭皮迎他進屋，下意識攏了攏寬敞的男t大領口。

其實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習慣了，甚至都成了一種虔誠的生活儀式：天熱時休息在家隻穿這套。

萊恩沒讓自己多想，把手裡打包的熟食拎到桌上，可還是忍不住給自己一個提醒：都穿這麼些年了，早就是她的衣服了。穿不穿，都是她的自由。

白芍瞄了眼桌上一堆攤開的，想着要不要解釋一句，她不是故意穿他衣服見他的。

想想，算了，容易越描越黑。

“你吃早飯了嗎？”“吃早飯了麼？”

兩人幾乎同步問出口。

又同步陷入一陣局促。

“吃了，你呢？”看她樣子似乎剛起，眼睛也有些腫。昨晚怕睡得一般。

“還沒，正打算叫外賣。”白芍照實說，這會去翻一堆吃的，發現有餅和豆奶，便直接揀了出來。

“餅是李叔做的，豆漿是早上剛磨的，他說你愛吃，就讓我一起帶過來。”萊恩解釋道。

“喔。”白芍點點頭，不客氣地吃了起來，“獅子哥，你也來點！”

“不了，你吃，我吃過了。”萊恩不是客氣，他的确吃了早飯再過來的。

兩人挨着桌子坐下，和在家時一樣的方位。

等她吃完，萊恩搓着腹中的那些話。又下意識擡頭過了圈屋内的環境，一切井然有序。

看來已經完全适應了在這個地方的新生活。

“吃累了。”白芍終于停了下來，抽了張紙擦嘴。

萊恩溫柔瞧她：“歇歇，消化消化。”

“獅子哥，你想跟我講什麼事？”從北京回雲南，如此“正式”地約談，還真是頭一回，白芍昨晚做夢都在猜萊恩的心事。

“不急，你再吃點。”

“不了，我已經飽了。”

“喔。”

“說吧，我聽着。”

“芍芍，你想不想去國外？”

“啥？”一開口就是王炸，把白芍炸迷糊了，“去、去國外？做什麼？”

“可以去讀個書。”反應如萊恩預期，“就跟之前的金雪茶一樣。”

“……我都畢業了欸，獅子哥。”白芍忍不住提醒。

“嗯，沒關系。畢業了還可以繼續讀，咱也可以讀個博士什麼的！”萊恩耐心引導。

白芍挺直後背，貼到椅背上，看不懂突然莫名其妙的男人：“為什麼？獅子哥，給我一個出去的理由。”

“你以前初三那會，不是挺羨慕班上那個出去留學的同學麼？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增長下見識什麼的。”就因為這個理由，萊恩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他總不能直接同她說，天家父子倆身邊不能待，會對她有危險。這還是他個人的感覺。

“好吧。”白芍信了這解釋，從前還小，喜歡妄想，确有此事，“我不小了，獅子哥，我都工作了，這個年紀出去，太遲了吧，主要是也沒必要了吧，純浪費錢呢。”

“可是——”

“嗯？”

“芍芍，其實你現在出去正好，一點都不遲。以後，我是說以後，咳。”話到一半，萊恩錯開了她的注視，去瞧空了的豆漿袋，“一個女人等有了家庭孩子，再想到外面世界轉，可能就晚了。”

“……”白芍沒想到他腦子裡想的是這一層！

從他嘴裡聽到“女人”兩字，蠻微妙的。

“可以麼？”萊恩擡頭，重新看入她眼，明顯多了層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