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各個赤手空拳,仗着人多,來得氣勢洶洶。為首的是隻白菇妖,巴掌大小的個頭,身形健碩,看身形模樣應是女妖。
她們嘴裡‘咿呀咿呀’地喊,一個摞着一個,漸漸将白菇托舉起來,想要與幾人并高。
但是,這通天梯不好搭建,東倒西歪的,時不時東掉一個,西補一個。
疊羅漢可不是件容易事。
同其塵蹲下身,正好與白菇平視。
白菇絲毫不慌,氣勢道:“你們休想搬走石頭。”
他放出手腕的縛妖帶,墊在白菇腳下,将她騰起來。說是腳,其實她們并未完全修成人形,下半身都是菌柄,圓墩墩的,莫名多了幾分喜感。
白菇踩到縛妖帶上,面色有一瞬的慌亂,蹦跶兩下後,發現沒有危害,便氣勢地站在上面。身下的羅漢塔卸了勁,‘噗呲’一下,塌了個稀碎。
同其塵道:“我們隻取走一小塊,不會搬走石頭。”
“不搬走石頭啊。”
“聽錯了,聽錯了。”
“誰報的信?”
“不搬走,不搬走。”
……
地面上泛起一陣陣音浪,話音傳了一波又一波。
白菇面色舒展開,心裡也松了口氣,不動她們的修煉聖地,别的都好說。她身為千百隻小妖的首領,自然拿出大将風度,小手一揮,“隻能拿一小塊,多了可不行。”
說罷,她掃了眼擅闖領地的幾人,目光停在蕭言澈身上,不耐煩地哼了聲,“怎麼又是你?”
“怪東西,是那個怪東西。”小妖紛紛伸着脖子看,特别是被他敲暈過的幾隻小妖,奮力控訴着。
蕭言澈淺笑道:“好巧不巧,又是我。”
“蕭公子常來?”任卷舒笑着看他,洗耳恭聽他的辯解。
蕭言澈臉不紅心不跳,“有過幾次,不算常來。此地怪異,總有族人因此處昏迷,不知其因,心中郁悶難解,碰上閑得難受,便前來轉轉,究其毒因,才能解毒。”
他這說辭讓人挑不出毛病,任卷舒點點頭,心裡給他暗記一筆。
白菇也沒多說,他雖然很奇怪,似人非妖的,但沒害過她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小妖們松懈下來,便開始好奇眼前的幾人,從前總是擔心被吃掉,一察覺到附近有人出現,立即發射煙霧彈迷暈,扛走丢遠。
扛走一個人,幾乎是全員出動,生怕人會突然醒來,路上快馬加鞭不敢懈怠,丢下後也是匆匆離開,每次都累得筋疲力盡。
如今總算總有機會好好觀察!
幾個膽大的先一步跳到同其塵身上,揪起衣服,扯扯頭發,順着他背後的青紋劍滑滑梯,更甚者直接跳到他頭上踩着。
同其塵不惱,将頭上亂蹦的那個薅下來,一手正好握住,隻漏出首尾來回擺動,也不說話。
像個蟬蛹。
同其塵将它放在地上,這一舉動好像觸動了神奇開關,小妖們一擁而上,勢必要将他裹成粽子。
“人原來是這樣的。”
“聞起來感覺暈暈的。”
暈暈的?同其塵聞聲看去,将八卦盤藏了藏。那隻暈乎乎的小妖,第一次撞到捉妖法器,險些一腳幹進鬼門關,此時兩眼一眯,順着衣服滑到地上,倒頭就睡。
“感覺會很好吃,就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死掉,好想嘗一嘗。”
“頭發應該可以嘗兩口吧。”
“應該可以吧,老狼會脫毛,人也會脫發,嘗兩口頭發,應該沒事。”
此話一出,小妖接連盯上了他的頭發。
同其塵實在沒辦法,隻好施法将自己的頭罩起來,無聲反抗她們的提議,還要阻止往衣服裡亂闖的。
帶毒卻不自知的蘑菇才最為緻命,貼别是手背上還有傷口,小妖們在同其塵身邊圍得水洩不通,蕭渺插不進去,隻能在一旁反複叮囑了幾句。
一些小妖聞聲看過來,想往她身上蹦,被青藤抽了回去。
同其塵把縛妖帶纏在手上,伸手薅身上的蘑菇,卻聽他們說道:“就是這個樣子,人也沒什麼特别的,不像我們,既能變成人,還能當蘑菇。”
這群蘑菇心裡有什麼,便說什麼,絲毫不加掩飾。
卻又顯得格外純淨。
他見過很多妖,前些年跟随師傅下山曆練,見的多為惡妖。後來一路找尋的碎玉,托任卷舒的福,見識到形形色色的妖和人,平心而論,就像這些蘑菇所說,也沒什麼特别的,人和妖都沒什麼特别的。
若說人怕妖,妖怕道士,可這道士多為人啊。
說到底,不過是肚皮裡揣的那顆心。
這些蘑菇雖稱不上至純至善,也是人間少有,同其塵潛意識裡的喜愛,也讓他多了幾分縱容,任由它們在圍在身上亂打亂鬧。
真成了木頭,還長出一身蘑菇。
極其怪異的畫面,任卷舒卻沒忍住笑了下,小妖們幼稚,連帶顯得同其塵也是。
同其塵擡頭看過來,對視片刻後,像是受了驚,猛地偏過身,隻給她留下一句,“你别這樣笑。”
任卷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