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其塵上前拱手一禮道:“可否借用錢老爺幾根頭發?”
錢韶光面上疑惑,思忖一會問道:“你要這發絲做什麼?”
“聽聞錢老爺頭疼難治,巫術需接觸到人體的一部分,頭發則是最好取的。我操控巫術給大家展示一下,錢老爺可以看看所測的結果準不準。”同其塵正色道。
任卷舒松了口氣,本來還怕他正氣一身裝不下去,現在一看這胡話說的還挺順暢。
錢韶光猶豫了會,沖一旁的侍女揚了揚下巴,低聲吐出一個字‘刀’。
侍女轉身在果盤旁拿了把金制小刀放到他手裡,錢韶光在耳後撥過一縷卷發,利落割下來小段發絲與金刀一并遞到侍女手中,開口道:“給他送過去。”
“是。”侍女放下金刀,兩手捧着發絲走到同其塵身前瞧了一眼,雙手奉上,“公子,請。”說罷,眼睛擡起又偷偷瞧了他幾眼。
同其塵接過發絲,“多謝。”
錢韶光定睛看着,見他掏出腰間的符紙将頭發包住,雙手合十,猛地拍開,那符紙竟在空中懸住,錢韶光皺了下眉,又見他手勢變換間,那符紙在空中急速旋轉。
同其塵雙手交錯,閉目喃喃念着符咒,那符紙急停上下抖動,衆人目光全聚在此處。他猛地的睜開眼,指尖相沖,“顯。”
符紙在空中炸出一片藍色斑點,随之顯現出一個少年模樣的幻象。錢韶光難以置信地凝視着,緩緩站起。
那幻象正是年少時的他啊。
燕辭歸看同其塵這一番操暗暗笑了下,真行啊,把他倆自創的法術拿出來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戲,根據面前人骨相幻化出不同年齡段的樣子。
同其塵面上毫無波瀾,手背在身後,還在施展法術,這錢韶光被怨念圍繞,應是邪物近身,或是之前作惡多端所緻,不是尋常的風濕頭痛。
錢韶光身邊侍女見那幻象中的少年,都在小聲嘀咕,他懷裡的美人小聲問道:“錢老爺,你看的都把魂兒丢了,這畫像上到底是誰啊?”
“這便是我年少時的樣子。”
侍女故作驚歎:“老爺年輕時,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這模樣竟如此俊秀。”
任卷舒同雪芽對視,一同皺了下眉。這幻象上的人,生了一副尖嘴猴腮樣兒,眉眼間皆是陰柔,跟那俊秀可搭不上一點邊。現在錢韶光雖然胖了不少,臉是圓起來了肥頭大耳的,眉眼間的陰柔絲毫未減,看着不讨喜。
“好!”錢韶光大笑幾聲,像是很滿意這個絕活。
同其塵正色道:“我還看出一些與錢老爺病情相關的東西,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就是了。”錢韶光大手一揮,轉身坐到金椅上。
“錢老爺的頭疾并不是普通病症,用民間尋常方子也并無效果。”見他微微點頭,同其塵又道,“其實錢老爺本無病。”
錢韶光挑眉問道:“你說我沒病,那我這頭疾是裝的?”
同其塵搖頭道:“并非此意。怕是有邪物近身,才擾的錢老爺頭痛。這應該與您早年間發生的事情有關系。”
“可是那鬼怪邪物?”錢老爺問道。
前有不少江湖術士來看過,如果是鬼怪作祟,不可能一個看出來的都沒有,錢韶光既然能自己先問出來,自然是聽過不少人這樣說。同其塵盯着他看了幾秒,“并非鬼怪。此邪物亦正亦斜,對你有利也有害。”
錢韶光眉眼一皺,将懷裡的美人推到一邊,冷聲問道:“你可有解決辦法?”
這般說辭模棱兩間,看來是歪打正着了,“有。”同其塵頓了頓,“還得請錢老爺将怪異之事盡數告知。”
錢韶光猶豫片刻,開口道:“這些年無怪事,早年間……早年間我還得好好想一想。”
見同其塵還想逼問,任卷舒趕緊接過話,“不急這一兩日,錢老爺慢慢想,那我們?”
錢韶光沖侍從招了招手,笑道:“給幾位貴客收拾出上好的房間,吃喝一并安排好。”
任卷舒笑了下,“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侍從帶幾人離開之際,任卷舒見錢韶光将一旁的侍女叫到身邊,像是在吩咐什麼。
每人安排了一間客房,比在客棧住的兩間還要大,玉石桌案銀質茶杯,金絲綢緞鋪床塌。任卷舒跳到床上滾了兩圈,确實舒服,躺了小會兒,自己一個人沒意思便跑到雪芽那裡。
雪芽躺在躺在床上歇息,聽到落地聲,眼皮都沒擡,輕聲道:“又翻窗戶。”
“習慣了。”任卷舒跑到床邊躺下,“你說,尾生給我們下的毒,除了她真的沒人能解嗎?”
“或許吧。”雪芽道,“靈久修煉好了不是可以解百毒嗎?”
任卷舒笑了下,“等她修煉好,我骨頭都爛沒了,成天吊兒郎當的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她在那落仙樓待的怎麼樣?”
雪芽道:“尾生瞧她歡喜,定會給吃給喝,應不會差。”
任卷舒閉眼點了點頭。
一群女子圍在桌旁小聲喃喃,清音掃了眼桌上堆成小山的碗碟,靈久還在一旁悶着頭吃,她轉身看着尾生,開口道:“這家夥是不知道飽嗎?”
尾生輕搖扇柄,瞧着靈久狼吞虎咽的模樣,“怕不是餓了好幾天,咱落仙樓有的是飯菜,她願意吃,便讓她吃個夠。”
靈久聽到兩人的談話,吃個夠?看我吃不垮你!
清音轉頭看向靈久,“關鍵是她這麼小的身闆,再吃下去,怕是得吃出個好歹。”
輕輕搖晃的扇子頓住,光顧着看她吃相有趣,竟然疏忽了,一個小孩怎麼能吃掉這麼多東西?
尾生伸出扇子,朝桌旁的姑娘們點了下,開口道:“把她架過來。”
四五個女子将靈久從桌子上拽下來,按住撲騰的人送到尾生面前。
靈久用袖子擦了把嘴,口中還嚼着飯菜,仰起小臉看她。
看這小肚子圓鼓鼓的,尾生本想上手摸一把,靈久倏地一下躲開,卻被清音從身後按住,無奈之下,隻能眼睜睜看着尾生摸了自己的肚子。
靈久氣的不行,咬牙切齒的看向她,尾生笑道:“你吃了我這麼多飯菜,還摸不得了?”
“摸不得!”靈久硬氣道,“又不是我要吃,是你們給我的。”
尾生笑了幾聲,用扇柄拍了拍她的腦袋,“說吧,你是什麼妖?”
靈久先是愣了下,又想起燕辭歸說的,不能在外面随意透露自己是妖。見尾生眼含笑意,她給自己壯了壯膽,大聲道:“我才不是妖,我是正經人家的小孩。”
“正經人家的小孩?”這話把尾生笑的前仰後合,手指挑去眼尾的淚珠,“什麼叫正經人家的小孩,難道,還有那不正經人家的小孩?”
靈久與人待的時間不長,也就有個一年多,還是被惡道士關着,一些詞句學的亂七八糟。之前聽任卷舒說過正經人,正經人是好人,那正經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