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劉府。
崔玉齡和劉家三姑娘前後腳出了正院。
這劉家三姑娘劉苗比玉齡大三歲,但生得矮小幹瘦,兩個眼珠子滴溜滴溜轉,偏還喜歡穿一身富貴華麗的綢緞衣裙,戴着滿頭珠花钗環。
玉齡走在前頭,劉苗在後面叫住她:“崔玉齡你站住!你方才那話什麼意思?陰陽怪氣的說給誰聽?
說罷冷哼一聲:“你一個外姓人,在我們家白吃白喝這麼多年,全仰仗祖母恩德,你姐姐送來的那點錢算什麼?你怎麼敢懷疑是祖母昧下了你的錢?”
“難怪祖母說你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玉齡回過頭來:“我懷疑?到底有沒有做過手腳你們自己心裡清楚,我姐姐送來的都是上好的金銀珠翠,比你往日戴的那些破銅爛鐵不知道好多少,前日我看你頭上戴的翠鳥如意钗,不就是我姐姐送來的嗎?”
“我還奇怪怎麼找了半天沒看到,原來是戴在你頭上了,一邊說着算不得什麼,一邊又往自己懷裡攬,你少打自己臉了!”
她也鼻孔沖着劉苗哼了一聲:“不問自取是為偷,你們劉家的家風就是如此嗎?”
劉苗氣的七竅生煙:“賤人!你少污蔑人,我撕了你的嘴!我們劉家養你這麼多年,你怎麼有臉口出狂言?當初要不是你娘橫插一腳,秦姨娘早就扶正了。”
“你們母女簡直就是我們劉家的災星,瘟神!從你娘進門開始,我們劉家就沒擡起過頭!連爹爹都好些年沒能再升遷。”
“一個罪臣之妻,再加上你這個罪臣之女,你張狂個什麼東西,要不是我爹爹發善心,你們能有今天?”
玉齡大聲道:“我娘是劉家明媒正娶的大太太!是你的嫡母!你前腳還說我不敬重老太太,後腳你就打自己的臉,你這就叫孝順了?就叫敬重了?”
劉苗嗤笑一聲:“哈!大太太?我娘可是原配,你娘算什麼東西!”
玉齡瞪着她:“算什麼東西,算你的嫡母!我爹爹當年的官可比你爹爹大多了,你以為我娘稀罕你們家?嫁到你家來,我娘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劉苗冷笑:“是,你爹爹官是大,可惜已經數罪加身,客死異鄉了,要不是因為我爹爹,你現在就是罪臣之女,要為奴為婢,為娼為妓,你有什麼臉在我跟前叫嚣?”
玉齡憤然道:“你少在這胡說八道!我爹爹是前朝獲罪,他是被連累的!如今都是新朝了,當年那些官員早就平反了!”
劉苗笑道:“你這話也就自欺欺人罷了,别忘了,你能有良民籍,全靠我爹爹!”
玉齡被她氣的臉發紅,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一轉口就道:“是,你清高,你傲氣!你是良民大小姐,你了不得,那謝三郎怎麼看不上你,偏看上一個賤籍的奴婢?”
謝三郎是劉苗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比劉苗大四歲,兩家約定好待女方及笄後便喜結連理,可謝三郎卻在婚前與家中婢女厮混,還讓那婢女有了身孕。
雖然那婢女的孩子被謝家大太太一碗藥打了下來,可謝三郎卻哭着喊着不讓發賣了那婢女,至今還在謝家坐着小月子。
劉苗本就因為容貌不佳有些自卑,這件事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玉齡拿刀往她心窩子裡戳,她騰一下火冒三十丈,大罵道:“你這賤人!賤籍賤命,跟那狐狸精一路貨色!”
劉苗沖上前就要動手,玉齡鉗住她的胳膊,兩個人推搡起來。
這兩人脾性實在不和,又都不是省油的燈,偏還落到一個屋檐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劉苗身材瘦小推不過玉齡,動起手來節節敗退,急着呼喊左右奴婢:“一幫睜眼瞎,還不過來把這瘋子拉走!拉走!”
正院裡,劉家老太太和趙氏聽到聲響都趕出來,劉老太太沖過來,看到劉苗被推得一個踉跄接一個踉跄。
她大怒,照着玉齡的臉劈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把劉苗抱在懷裡,厲聲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小賤種,養你幾年不求你報答,竟敢蹬鼻子上臉欺負起我們劉家姑娘來了!”
劉苗見老太太過來護着她,更是嚎啕起來:“祖母,她欺負我!她欺負我!她還拿謝家哥哥與那狐狸精的事嘲諷我!”
劉老太太豎着眉毛,罵玉齡:“小小年紀,心思這樣毒辣!知道你姐姐為這事傷心還故意刻薄她,沒心肝的東西!”
玉齡還嘴:“沒心肝也比你們這些黑心肝的好!”
劉老太太氣得還要再打她,趙氏趕過來,玉齡憋着滿腹委屈,也哇一聲哭着跑過去:“娘,我要回舅舅家去,我讨厭她們!”
劉老太太大罵:“趕緊滾回你舅舅家去吧,問問這滿通州,還有誰家娶媳婦,還讓把前夫家的拖油瓶帶進來的?”
她拍着胸脯振振有詞:“也就我們劉家了,也就我們這樣的人家了!本以為你個小姑娘家的要懂事些,養你一場也不算什麼,誰知道是這樣恩将仇報的人,一身的毛病,将來惹是生非,難道還要牽連我們家嗎?”
趙氏抱着玉齡看向劉老太太,委屈的帶着哭聲:“母親,我自問嫁進劉家以來,事事以劉家為重,從沒有半點忤逆不遜,老爺那麼多孩子,我哪一個沒有視如己出?”
“可我就帶着這麼一個女兒過來,不求您像待親孫女一樣待她,可您怎麼能說她是拖油瓶?”
劉老太太抱着劉苗一聲心一聲肉的喊起來:“後娘真是後娘啊,哪裡能和親娘比,遇事隻知道偏疼她親閨女,可苦了你了我的心肝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