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齡任尚宮後,聖上又令她單獨掌管文書和印鑒,這是之前尚宮局未曾有過的權利。
原本宮中的宮女内監是全部住在掖庭,因此常要起早貪黑,來回奔波,在鳳齡成為尚宮後,宮内改制。
在東西六宮當差的宮女内監允許住在宮殿後的連排耳房,女官都住東巷,其餘宮女住南巷,内監住西巷。
北巷曆年以來都是最末等宮人的居所,鳳齡便安排人每月去巡查一次,若發現有打罵宮人,苛扣份例的情況,一律懲戒掌事宮女。
另外掌事宮女每月可以統計需求,定期上報短缺物品,由六司核對補充,若發現宮人身上衣物補丁超過五個,鞋上破洞超過兩個,便是掌事宮女待下不力,降級一等。
她又重新修訂了宮規宮例,讓事事有規可循,賞罰分明,因此雖然她做事嚴苛,說打就打,說罵就罵,但講究公平公正,讓末等宮人也能吃飽穿暖,不受苛待,宮内衆人也甚是信服。
轉過掖門時,程景硯在那裡等她,鳳齡遠遠喊他:“程大人。”
程景硯回頭,莞爾道:“崔尚宮安好。”
鳳齡揮手示意宮女先走,問道:“怎麼今日散學這樣早?”
程景硯是少有的出身世家且兩榜及第的進士,錄用在國子監,每旬都會來宮裡授課一天,專門教導宗室子弟。
他笑:“不知是春困還是我說的太無趣了,我看他們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就提前散學讓他們回去了。”
鳳齡問他:“上回我讓你打聽的事呢?”
程景硯道:“你吩咐的事我哪敢耽擱,你的書信我已經送到你母親那邊了,她雖然很挂念你,但是如今她已帶着你妹妹改嫁,又才生下幼子,夫家頗為嚴苛,不大希望她與前頭的兒女聯絡。”
“我又不敢透露你在宮裡的情況,萬一你繼父那邊用你的名号在外招搖,豈不是連累了你,我隻說你如今在上京城的大官家中侍奉,你母親聽說你過得體面,也能安心了。”
鳳齡道:“那劉家的老太太可說什麼了?上回我娘生孩子,我叫玉蘭千裡迢迢的送了許多補品藥材過去,結果那老太太好不講理,竟然罵了我娘一頓,說她身在曹營心在漢,真是氣死我了,早晚我要收拾那個老不死的一頓!”
自從在宮中漸有地位後,鳳齡一直着手安頓自己的家人,定陶的老宅已經被抄了,前些年老太太投靠親戚,靠着親朋故舊的接濟才捱過那幾年難熬的日子。
後來鳳齡攢了些資産,便派人到定陶重新買了一間兩進小院,把老太太接過去,又買了兩個丫鬟伺候,雖比不得從前富貴,但日子總算安穩下來了。
娘帶着妹妹投奔在舅舅家,鳳齡本想把娘和妹妹重新接回定陶,可誰知道舅舅家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把娘改嫁了出去,氣的她幾天幾夜沒睡着。
後來她自己想一想,爹已經死了,娘年紀畢竟還不大,總不能叫她一直守活寡,要是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丈夫陪伴着,也是好事。
娘改嫁去了通州,嫁的是通州府尹劉璋,小妹也被一同帶去,鳳齡想着娘是再嫁,恐怕不會有多少嫁妝,手裡沒錢在夫家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況且劉家人多眼雜的,也不是什麼清淨地方。
她想讓娘和妹妹過的好些,這幾年斷斷續續也送過去不少銀錢珠寶。
前年她得了恩旨,準許她在宮外置宅院,每荀可以出宮歸家一天,阖宮隻有她和大監何奉有這個體面。
她平時不常出宮,宅子裡隻有兩個丫鬟灑掃看門,是一對姐妹,從江西被賣到上京來的,大的叫玉蘭,小的叫木蘭。
主家不在,素日裡沒有什麼事情做,鳳齡待人又大方,兩個小姑娘自從跟了她,過得也像個小姐樣子。
鳳齡常年累月的在宮裡,也不要人服侍,就是惦記家裡人,不方便遠行,這兩個丫頭就專門替她往外跑。
她吩咐玉蘭去過通州幾次,送錢送物,殷勤相待,可玉蘭回來告訴她,她娘嫁到劉家并不如意。
劉璋前頭娶過一個正房太太,留下二子一女,還有四房妾室,三個庶女,娘嫁過去以後又生了一個小兒子。
那四房妾室裡,還有個姓秦的姨娘,是劉家老太太的本家侄女,仗着姻親寵愛,自比為劉家女主人,對主母一向不敬。
丈夫薄情寡義,府裡妻妾衆多,那劉老太太也是個刻薄的,因為娘曾是罪臣女眷,又是帶孩子的寡婦,對她橫挑眉毛豎挑眼,對小妹也是動辄責罵。
一想到那劉家,鳳齡就氣不打一處來,隻恨舅舅那麼急着把娘嫁出去。
那可是他親妹妹啊,添雙筷子又能怎麼樣,就為了把人打發走,竟把娘嫁給那樣的人家。
娘性子素來軟弱,又帶着妹妹,隻怕自己也沒臉賴在娘家,更不敢推拒了。
娘改嫁是四年前,那時候鳳齡剛十六,還在司寶局做掌珍,哪怕再多等個兩年,她就能把娘和妹妹接回定陶。
鳳齡心悶:“之前我也派人去過通州,早就聽說劉家對我娘和我妹妹不太好,這幫沒臉沒皮的東西,早晚我要去找點茬!”
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我哥哥如今在哪裡?”
老太太已經在定陶安頓下來了,娘親在通州一時半會也走不掉,隻有哥哥當年去了邊關,至今還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