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到庭院裡的石庭上,沙石在地上耙梳出優美的弧線,線條簡潔的銀沙灘在晨曦中星星點點地發着光,猶如寶石深藏其間。
一名穿着軍裝,頭戴帽子和面巾的隊員急沖沖地一路小跑到石庭中,年僅15歲的主公站在庭院的松柏下,順着晨光盯着手中的采血管。血液依然鮮紅,沒有被空氣氧化發黑,在他的指尖微微晃動,像是一片凋零在指尖的玫瑰花瓣。
隊士誠惶誠恐地跪在石庭的一隅,彙報道:“主公大人,兩名甲級隊員與3名隐部隊員在夜間遭到襲擊.....根據鎹鴉死前發來的消息,他們遇到了一名十二鬼月中使用火焰的下弦,為了保護當地居民與上杉大人的安全,兩位甲級劍士浴血奮戰,終于打敗了那名下弦鬼,可是.....在離去之前竟遇到了鬼舞辻無慘,鎹鴉拼死傳送出消息。5名鬼殺隊成員全部死亡,居民死亡1名,重傷2人,輕傷13人,沒有找到上杉大人的屍首。”
産敷屋耀哉聽着隐部隊員的彙報,悲恸流淌在他的眸中哀涼似秋水,初被詛咒侵襲的面容猶如無垠的湖面,額上散發着不幸的裂紋猶如枯死的樹枝開始緩慢朝四面八方延伸,隊員遠遠地擡頭望了主公一眼,隻是觸及到對方沉重的目光,便仿佛要被這年僅15歲的少年流露出的傷痛給擊倒。
産屋敷耀哉緩緩念着逝去的隊員們的名字,露出一絲苦笑:“......你們做的很好,我的孩子們。”
隐部隊員強忍眼淚,說道:“很抱歉,沒能将上杉大人帶回本部,我們會努力尋找他的蹤影——”
“不,暫時不必張揚此事了。”産屋敷耀哉将那支采血管重新放進信封中,遞給無聲無息來到他身後的女子,說道,“請将左近次找到的采血管,交給蝶屋的香奈惠,或許她能發現惠身體的秘密。”
産屋敷天音神情落寞,低聲道:“上杉先生,是不是已經......”
産屋敷耀哉輕輕握住妻子的手,道:“惠應該是被無慘給帶走了,他在半年前就已經見過惠,光憑這份與鬼截然不同的重生能力就足夠引起他的興趣......惠是個相當聰明且謹慎的孩子,如果他能在無慘手中活下來,鬼殺隊大張旗鼓找人反而會對他不利。是我太過性急,那個孩子,一直都沒有在“先知”中出現過......不過,惠最後會來到鬼殺隊的。”
産屋敷天音仔細将信封收入懷中,擔憂道:“這個消息,要告知鱗泷先生嗎?”
“我待會會親自寫信,請鎹鴉轉交給左近次。”産屋敷耀哉的笑容變得很悲傷,“還有,不死川實彌與富岡義勇兩個孩子,我需要當面告知他們事情的真相,為我此次的決定朝他們謝罪。這一回,是我害了他們的哥哥。”
“請不要這麼說,主公大人。”隐部隊員雙眼含淚,說道,“這不是主公大人的錯,明明都那麼仔細地設定好路線和計劃了,隻是運氣不好,遇見了鬼舞辻無慘......”
“運氣......嗎?”産屋敷耀哉若有所思地撫摸過松柏蒼勁的枝幹,蓦地,發出一聲輕笑,“我總感覺,是冥冥之中有力量在阻擋惠進入鬼殺隊,仿佛是在說時辰未到......不過,這次鬼舞辻無慘強行把惠擄走,我莫名覺得,将對無慘千年來占據的優勢産生狂風驟雨的改變。”
潛伏在地底深處的無限城猶似一個花費了巨大手筆建造的人工孤島,千奇百怪的惡鬼在失去律法約束的失樂園蠢蠢欲動,不知從何而來的光亮照耀每一個逼仄的角落。無限城内不分白天與黑夜,都是燭火般昏黃的色調。
上杉惠首次被帶到實驗室的時候,無限城的光線更加明亮,俨然與夕陽下的古城沒有區别,起初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在他洩氣哭鬧不休的時候鬼舞辻無慘又放過了他,親自給他看傷口,無限城内沒有任何醫療用品,無慘甚至吩咐了一個侍女打扮的女鬼去人類世界帶醫生過來。
每次等他以為事情有轉機的時候,命運總是不盡人意。無慘放棄要上杉惠的小命,願意屈尊給他看傷......然而這做了千年鬼王的男人早就忘記了人類的許多常識,他的實驗室裡化學藥品不少,其中有一瓶濃度不高的酒精,等待女鬼找醫生來的期間,智商捉急的鬼王拎起那瓶酒精就往上杉惠的手上倒.......
那聲殺豬般的慘叫不光聽得無慘青筋都冒出來了,不遠處待令的鬼們聽得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鬼王百年來都沒聽過這麼欠揍的尖叫,嗔怒道:“再叫我割了你的舌頭。”
上杉惠滿腹髒話,牙齒都痛得發酸了,捂住自己的手兩眼一黑,痛得厥過去了,倒是讓他逃脫了酷刑。
“......”
黑發紅眸的人類被他用力捉住手不讓動,昏厥的同時身體也虛虛地倒進了他的懷中,接近1米7的身子在古代裡算是高挑了,但伏在鬼舞辻無慘的懷裡像隻柔軟溫熱的緬因貓,漂亮的手被他強行捏住,傷口附近的肌肉都在抽搐,俨然很痛的樣子。
無慘靜默片刻,看了看手裡還剩半瓶的酒精,忽然問道:“鳴女,我記得酒精對人類細胞是有消毒作用的,之前玉壺捉人類當裝飾品,為了保持新鮮,會用酒精給他們消毒保命.....”
鳴女靜悄悄地坐在一旁,瀑布般的黑發如流雲一般,她欠身行禮,說道:“是的,同時也是為了折磨人類,酒精對傷口的刺激性很強,無慘大人對這個人類的教訓非常漂亮。”
“......”鬼舞辻無慘難得被下屬的奉承給噎住,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對上杉惠的殺意消去了半分。
從那之後上杉惠就被安置在了一間和室裡,人類醫生給他打麻藥縫針,恢複傷口的過程體力幾乎耗盡,還好沒有因傷口感染而發燒,但上杉惠絕對不會因為這點而原諒無慘拿酒精往他傷口上澆——即使他原不原諒都沒差别。
上杉惠一連睡了大半個月,無慘起初過來看他,這個人類跟豬一樣,除了吃飯就是睡覺,見無慘的次數多了也不怕了。
這天,從藥物中勉強打起精神,蜷在被子裡嘟哝道:“無慘大人,能把這個房間的亮度調低一點嗎?睡覺的時候好刺眼。”
“......”坐在一旁抱着本精裝英文書的鬼王瞄了養傷的小動物一眼,打了個響指,光線悄無聲息就暗了好幾個度,無慘繼續看書,似乎沒有受半分影響。
鬼王一開始隻是每天過來看看,見到上杉惠沒死沒被鬼虐待就一言不發地走了,緊接着留在這個房間的時間越來越長,慢慢地會伸手摸摸他的頭發捏捏臉頰,俨然一副沒有惡意的樣子,旁邊服侍的鬼看得直瞪眼睛,大概覺得無慘真捉了個沒有力量也超級難吃的人類打算當玩具吧。
可是上杉惠覺得,無慘摸他頭發和用食指摩挲他下巴的舉動,如同從前他撸隔壁鄰居的大金毛......
緊接着無慘看多了醫生給他換藥,還會專程在拆解繃帶的時候過來,檢查他的傷口愈合程度。養毛孩子的時候,狗爪子時不時就容易被路面的玻璃碎片割傷,毛孩子什麼都不懂,隻能讓主人給他操心。
上杉惠打着哈欠,他剛吃過藥,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可是無慘坐在昏暗的房間陪他睡覺未免太過駭人,上杉惠無意間瞄到書的封皮,上面用英語寫着“Human anatomy”(人體解破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