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明白這點,面對阿缪莎的愛意,他才更加不知所措。
他不會違心地接受阿缪莎的愛,這會傷害她,但也不會貿然拒絕,阿缪莎從未提過。
阿缪莎似有所覺,但她并不知道珊迪将她的心意說穿,隻是憂慮地看向斐衫,“斐要離開教堂了嗎?”
或許是怕斐衫看出她的不舍,阿缪莎溫和道:“在離開之前,斐能告訴我們嗎?啊,沒有想阻止的意思,隻是覺得教堂的孩子應該帶着祝福離開。”
斐衫認真道:“如果我決定離開,一定會告訴你的。”
十天之後,阿缪莎便要去領取物資,而這段時間,教堂食物省着吃的話,完全能夠支撐兩天。
阿缪莎要出去兩天,阿缪莎拜托斐衫幫忙照看孩子們。
臨走前阿缪莎叮囑斐衫道:“斐,要好好看着珊迪和奧拉。上一次去領物資時,其他教堂周圍的墓碑變多了,我怕珊迪和奧拉出去找木可,外面太危險了。”
“放心吧。我會看好他們的。”
有斐衫在,阿缪莎放心出發。
雖然不懂為什麼阿缪莎特意讓他看住珊迪和奧拉,但多關注他們兩個也不費精力,畢竟兩人都很乖巧。
安然無恙地渡過一天,和平時并無不同。
但今天,沒看到奧拉将近一個小時,斐衫警覺地問珊迪奧拉去哪了。
珊迪癟着嘴道:“他去廁所了,還沒出來,我肚子也痛,我催了好久。”
怪不得珊迪一會兒出去一會兒回來的,但斐衫并沒有放心,他去廁所喊了一聲,确實聽到奧拉的回複,才放下心來。
珊迪蹲在廁所門口,她臉色皺起,道:“我在這裡等着。奧拉,你快點。”
斐衫見珊迪那難受的表情,擔心問:“是吃了什麼東西嗎?”
怎麼一個兩個肚子疼的?
珊迪搖搖頭,道:“吃什麼都會肚子疼的,平時憋着,隻是今天太疼了。”
斐衫見奧拉就知道珊迪進廁所了,奧拉臉色蒼白,難受地躺在床上。
奧拉又出去幾回,耷拉着腦袋回來。
沒過多久斐衫就發覺不對勁,他問:“珊迪還沒出來?”
奧拉癟嘴道:“我去了兩三回了,她還沒好。還不理人。 ”
斐衫忽覺不對,趕忙起身去廁所,急促之下腳步都變得有些紊亂。
敲門沒人應,他喊了幾聲也沒人應,隻好撞門,好在門闆薄,費不了多少力氣。
砰地一聲撞開,看着廁所空無一人,反鎖的棍子掉入糞坑,才覺得事态嚴重了。
奧拉也很快就反應過來,顧不得肚子疼,抓住斐衫的袖子表情要哭不哭的,他道:“珊迪一定是去找木可了,絕對是去找木可了,怎麼辦斐,走出教堂很可能會死的……”
斐衫安慰下奧拉,然後問奧拉木可是在哪失蹤的。
把奧拉托付給其他孩子,他不敢讓孩子出去找,但其餘孩子十分堅定道:“珊迪是我們的同伴,而且珊迪才出去沒多久,我們一起找還能快一些。”
奧拉哀求道:“我們就在教堂範圍找,絕對不走出教堂範圍。”
斐衫思考後道:“你們結伴而行,找到珊迪的信息立馬告訴我,答應我,絕對不可以單獨行動。”
“我們保證!”
在孩子們的幫助下,斐衫很快确定珊迪離開的方向。
他讓孩子們繼續守在教堂附近,他單獨出去尋找,奧拉跟了上來,斐衫怎麼說都不肯回去。
奧拉褐色眼眸決然道:“明明斐說了,不讓單獨行動。我一定要去。斐,珊迪是我最好的同伴,我做不到在教堂裡等。”
說着眼淚湧上眼眶,話音都帶上哭腔,“我不想聽到珊迪失蹤的信息,我要把珊迪找回來。”
斐衫本想嚴厲地讓他回去,最終還是讓他跟在身邊,兩人一起朝着一個方向走,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在走了半小時後再次看到珊迪的遺落物,至少确定了尋找的方向沒有錯。
卻也難以掩藏最壞的情況,珊迪很珍視這個蝴蝶結,即便剃掉的頭發無法佩戴,她也天天挂在腰間,這會兒卻掉落,很可能是他人強行拉扯下掉落的。
他們很可能來晚了。
耳邊傳來踩踏垃圾的聲音,斐衫把奧拉護在身後,緩慢後退,斐衫已經晚了,他不能讓奧拉也出事,否則他将無法面對阿缪莎。
但轉角處出現的并不是拐賣人口的人,而是渾身鮮血,卻死死抱着珊迪的阿缪莎。
奧拉驚呼:“珊迪!阿缪莎姐姐!”
斐衫臉色微白,急忙上前接過珊迪,确認珊迪還活着後檢查阿缪莎的傷勢。
阿缪莎也松了口氣,道:“我傷的不重。物資藏着,等送珊迪回去,我再去拿回來。”
回到教堂裡,斐衫再三确認阿缪莎和珊迪身上沒有緻命傷,阿缪莎脫下修女外套,外套已經被血浸濕,不能穿了。
“發生什麼事了?”
阿缪莎道:“珊迪碰到綁架孩子的人,剛巧碰到我,我殺了他們之中一個人,才救回珊迪,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斐衫撫摸珊迪昏迷的臉龐,他并不奇怪阿缪莎一個女人能做到從犯罪分子手中奪回珊迪,因為阿缪莎是一個念能力者,雖然不知道她的能力,但哪怕能力再弱,體能上也能甩普通人一條街。
但即便如此,斐衫仍然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取物資。
斐衫沉默站在阿缪莎身邊,忽然,阿缪莎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
斐衫跟着停下,默然地回視。
“斐衫,”阿缪莎第一次喊他的全名,他的名字字正腔圓,對流星街來說發音很難,唯有斐字能模糊着喊出來,但阿缪莎的喊他的名字,音調正确,字正腔圓,“本來教堂應該庇護所有流星街的孩子,但現在不能了。斐衫,雖然很不舍,但請你提前出發吧。”
說完,阿缪莎俯身,親吻他的額頭,笑着道:“祝福你斐衫,祝福你永遠健康,祝福你往後餘生順遂。”
阿缪莎的眼睛,是罕見的熏紫色,像是一片薰衣草盛開時的顔色,眼含笑意時,溫柔有了形狀。
此刻,那雙眼睛漫上霧氣,月色折射下,竟有種寶石閃爍的質感。
斐衫伸手拂去阿缪莎眼淚,冷靜道:“這就是你的念能力嗎?完全沒有攻擊性啊,放任不管的話,你和那些孩子,都會死的吧。”
阿缪莎神情微怔,“斐衫也是念能力者?”
“是。”斐衫柔和下眼神,“所以啊,無法扔下你們自己離開啊。”
阿缪莎的對外界的反擊,會遭到報複,而她所保護的孩子也難辛免于難。
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阿缪莎從未想過斐衫會為他們停留下來,聽到斐衫堅決的聲音,一下抱住斐衫。
阿缪莎很高,一米九的身高,足以将一米八的斐衫抱在懷裡,發絲衣衫散發血腥味,斐衫也伸出雙手擁抱住阿缪莎。
流星街沒有蟲鳴,流星街的夜晚隻有智商很高的烏鴉,它們或許也嫌少在夜晚見到人,它們落在垃圾山一角,梳理着羽毛,眼睛注視着他們。
阿缪莎充滿悲傷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流星街人生來就是流星,即便燃燒也不會留下任何軌迹。我們很重視夥伴,隻有夥伴會記住我們是誰。斐衫,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請不要忘記我。”
斐衫默默抱緊哭泣的阿缪莎,他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
他必須變強,唯有變強,才能保護阿缪莎和那群孩子。
悲哀的是,在人們最弱小時,遇到了哪怕拼盡全力都想保護的人,但往往那個時候,人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的發生,而無能為力。
在他去領取物資回來後,阿謬沙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