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離開峽谷的第四天,隊伍中的破事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小金屬罐坐在車頂上,眺望這荒無人煙的大地,平原自山崖腳下蔓延開後,便向着沒有盡頭的天際鋪開了,她問過曾在710号避難所生活的幾人,有說要走800多公裡的,也有說要走1200多公裡的,甚至還有一個人說貿易站離這裡足足有2000公裡以上。
但不管究竟要走多遠,那都是後面才要考慮的事,和眼下的麻煩相比反倒不值一提。
人群中又一次爆發出争吵和埋怨,方舟身心俱疲地歎了口氣。
起初絕大多數人都如預料中的那般不願離開,他們甯可在不遠的将來堕落成劫匪強盜,也不願随二人去遙遠的陌生地方尋找新家園,可這顯然不符合她們的需求,于是孤城用槍逼着這群人上了路。
可誰知剛準備爬山時,不識趣的酸雨又開始給他們搗亂,突發的山洪沖走了好幾個人,全靠孤城頂着暴雨給隊伍開路才沒讓損失過大。
但進入荒原後,攜帶的淨水很快就消耗光了,即便二人一而再地警告過不要飲用野外的水源,依然有幾個口渴到不行的人跑去水坑裡舀水喝,結果當即就被強酸腐蝕到說不了話,口腔内滿是壞死的白斑,到第二天晚上就全都因為感染死了。
幾天折騰下來,路走了沒有五十裡,人先死了十五個。
“又怎麼了?”方舟有氣無力地問道。
“我們的食物不夠了,”之前被俘虜的那個劫匪如今已經成了她們的狗腿子,“有兩個人快餓死了。”
關于死者該如何處理,二人曾征求過大家的意見,最終安葬派以極其微弱的優勢戰勝了吃人派,孤城就在半路上挖了個坑,把死去的人全埋進去。
現在,這個坑又要新添兩位入住者了。
“先安撫住大家,食物的問題……”方舟跳下車頂,“我去問問孤城。”
“我不會把車上的食物分給他們。”
見小金屬罐靠了過來,孤城先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你也得想辦法解決一下生存問題啊,”連方舟也對孤城的态度有所不滿了,“是你要把他們從峽谷帶出來的,現在又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在路上,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救人,那還不如在鐵礦場就把他們全殺了!”
“我有必要說明一點,就算我不帶他們走,留在峽谷也是死路一條,我隻是給了他們一點希望,而不是一條必定能活下來的路。”
“是是是,所以你隻是給他們畫了張不能充饑的大餅,用來收割他們對你的感激與信任!”
孤城突然停下了車,“你對我很有意見?”
“我隻是覺得你該負起責任,”小金屬罐趁機進了車内,“假如你從未插手過他們的事,我反而更能理解你。”
孤城轉頭,盯着小金屬罐沉默了好一段時間,而對方也用同樣的方式回應她。
“我不是……唉,你說得也對,”孤城本想反駁她,但話到嘴邊卻放棄了,“但這裡不是停下的地方,前面有條河,我們在那裡紮營後再想辦法。”
“這可是你說的,”小金屬罐的四個輪子一轉,又跑到裝甲車的後面去了,“我去告訴大家,免得你又後悔!”
靠近了河流,衆人才看清這是一條上百米寬的大河,它的源頭是從東北方來的,在這裡拐了個彎,往正西去了,沒人知道它從哪裡來,但幾個710号出來的人知道它往哪兒去——沿着幹流一直走,就能抵達貿易站了。
隊伍在大河的拐彎處停下紮營,不過他們所謂的營地僅僅是用幾根杆子撐起的一大塊破皮子,将近二百個人就擠在下面,劫匪和人質組成了泾渭分明的兩個群體。
孤城把裝甲車停在離營地很遠的位置,并給兩側的車門都安上了挂鎖,這才來到河邊查看具體情況。
“這條河很清澈,說明裡面至少沒有太多的屍體和糞便,”她撕了一張pH試紙,往河水裡輕輕一蘸,“但裡面沒有生物,pH也過低了,不能喝。”
“分析儀顯示裡面的硫酸根和硝酸根含量嚴重超标,”小金屬罐也取了一丁點水,“峽谷區的酸雨不會都彙集到這邊了吧?”
“有可能,資料顯示北邊的污染情況要差些,酸性物質大概率是中途彙入的。”
這些就意味着,如果往上流一直走,說不定能找到污染情況較輕的水源。
“以營地為起點,”孤城對找水這件事不怎麼抱希望,因此提前訂下了規定,“向上走一百裡以内,如果有可飲用的水源,就組織大家取水;沒有,就放棄。”
方舟本想讓她把條件放寬些,但仔細一想,要是一百裡了污染還沒有減輕,鬼知道還要在往北走多遠,那邊畢竟不屬于目标路線,跑遠了浪費時間不說,營地的人估計也撐不到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