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說他們治學嚴苛,可一但涉及什麼項目規劃、人員安排,卻經常糊裡糊塗鬧不清楚。
例如雙鴉的系裡有一位學姐,去古巴某著名學府攻讀博士。她導師巨嚴格無比,一篇一百五十萬詞的論文,愣是因為有六萬詞的内容文獻薄弱,拖了她整整兩年延遲畢業。導師很好,有問必答,有缺少的材料極力幫着查找(雖然消息回複很慢。大概兩三天回一條吧。)可就是這麼個有治學精神的人,在學姐的畢業典禮上遲到了。六個小時沒有音信。
原因是:嗯?沒人通知我啊。
哦,通知過,但時間就是兩天後啊。
哦,教務處把去年的消息複制粘貼發給我了。日期沒改,所以導緻了誤差。
但最終也不知究竟是誰出了岔子。
雙鴉回想到這些,搖了搖頭,也隻能打起精神繼續聽。
UASJ校長發言後,換林外校長和西語系主任緻辭,由此可見項目的規格不低。培養資源也很充沛。第一年在國内上課,并每周與外教視頻會議,交流和推動論文進展。第二年赴國外學習,兩年即可畢業,論文通過後能獲得國内外兩所大學的文憑。并留在當地參加直博。
對有心讀博的學生,的确是極有利的選擇。
當然這樣優越的機會,名額也很難争取。
最終入選隻有兩人。在讀研究生一個名額,預備新生一個。
因此會有細緻的篩選,從明天開始進行。
宣講會大概就說了這些内容。
雙鴉聽得腦袋嗡嗡響。合上電腦,在桌上伏了好久才暈乎乎站起身來。
——簡直像進入了一場高設定的通關策略遊戲……
真滑稽,一個人的前途就在這稀奇古怪的遊戲中被敲定——
雙鴉搖搖頭,用手揉了揉自己前額:
——也不差,聽了噼裡啪啦兩小時外語,算是被迫練了一下聽力吧……
他心裡其實是慌的:照這個項目安排,後續兩天别想複習考試了。
雙鴉走出房門,恰好看見李紫玉從門外回來,像是方才出去過一陣。他向雙鴉解釋:“把外賣盒扔到樓下去。以及有一位客戶和我說事,正好住在附近,我和他見面交接一點資料。”
李紫玉脫下外套挂在門廳。他手裡拿着文件夾,果然裝了厚厚一疊紙頁。
雙鴉愣了愣:“這麼多?你需要都看一遍嗎?”他見李紫玉走去廚房洗碗,連忙追上去:“我來吧。你休息一下。”然而剛跑幾步,他蓦地有些頭暈,視線竟飄飄然開始忽閃。“Oh no……”雙鴉停下來倚在牆上,李紫玉轉身扶過他,皺起眉碰了碰雙鴉的胳膊:
“怎麼回事,又開始發燒了嗎?”
雙鴉咬了咬嘴唇:“可能是吧……”但他知道,和發燒沒關系,雙鴉眼前蕩起碧藍色翻卷的水波,這是異世界開始躁動,又一次侵入他的感官了。
“怎麼和小孩子一樣,白天活蹦亂跳的,晚上該看書的時候就蔫兒了。”李紫玉忍不住一笑。
雙鴉感到他的促狹,頂着滿腦子洶湧的水浪想站起來:“哪有,我好得很,我還能做兩套練習題的——”
李紫玉挑挑眉,微微眯起的眼睛卻十分柔和:
“現在又想要做題了?
“我看你是太焦慮,急得感冒症狀都複發了。
“别多想,累了就早點休息。可能是我逼得太緊,讓你覺得太大壓力了。”
雙鴉微微一瞪:
“不,不,沒有的——”
可李紫玉并未就此說下去。他幫雙鴉沖好感冒藥,把洗澡的熱水也調好溫度。之後,李紫玉又像先前那樣,靜默地收拾房間不理他了。雙鴉也不知該說什麼,掙紮在此起彼伏的海浪間,沒一頭栽倒就已經不錯了。
直到沖完了澡,雙鴉即将回房睡覺,忽然一咬牙,對李紫玉出聲道:
“那個,嗯——……”
李紫玉正要走浴室,聽見雙鴉于是停下來。
他方才做了點工作,上衣的袖口推到手肘處,仿佛沉浸在事務中、有些難以接近的樣子。
雙鴉頓了頓,還是一字一句說道:
“我……明天要回學校上課了。你不用送我,這裡坐地鐵很方便。而且我可能很早就出門了。”
李紫玉看着他,點了點頭:
“嗯。那就早點睡覺吧——”
“還有,我真的很感謝。”雙鴉打斷他:“在這裡我休息得很好。以及——
“你真的不要緊嗎?工作上的事。”
李紫玉一靜。
他知道,雙鴉是在說那通電話。還有那些炮火一樣狂轟濫炸的信息。
“沒事的。”他說道。
片刻後,仿佛是決定更坦誠一點,他垂下目光,輕輕補充道:
“是一位長輩。對我現在的工作有些看法。
“既然是親人,怎麼都能說開的。”
李紫玉擡起頭,微微一笑。随後做出一個令人意外的舉動,擡起手,很輕地碰了碰雙鴉的臉頰:
“不用害怕。
“以及,你能過來,
“我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