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銀行卡端詳了一會,毫不猶豫地将它掰折,擲進垃圾桶,然後起身走向住院部。
原主外婆正在睡覺,檢寒之從床頭拿起一隻蘋果削皮,坐到病床前仔細打量她。
老人家瘦得不成人樣,但細看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美貌。
門外傳來了走廊病人八卦的聲音:“9号病床以前是個大美人吧。”
“可不,她女兒也漂亮,上回護士進去換藥,我看見她拿着女兒的照片,那可真是,一點不輸電視上的明星,可惜紅顔薄命,眼光不好。”
“怎麼說?”
“她女兒看上了一個有點才氣的窮小子,死活要嫁。結婚以後,那窮男人借了女方父母二十萬血汗錢,拿去做生意,誰知道呢,發達以後跟一個富家女好上了。女方大受打擊,那以後就精神失常,被關在家裡不讓出門,有一天趁家裡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結果出車禍死了,隻留下一個孩子,讓外婆帶大。”
另一個人搖頭同情:“一天福氣都沒享過,現在又查出了惡性腫瘤,真是可憐。”
交談的聲音漸漸變小,檢寒之手一抖,蘋果皮斷了一截,他彎身撿起來扔掉。
起身時,卻發現老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紅着眼睛看他。
她望着他哽聲:“小寒,這些天你去哪兒了啊?”
檢寒之孤兒出身、從小刀口舔血,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來自“家人”的關心,頓時僵在原地,有些無所适從。
他捏了捏掌心,動作生疏地為老人掖上被角:“……我沒事。”
老人盯着他蹙了下眉。
檢寒之動了動唇,除了那生硬的三個字,他根本不知如何開口。
“沒什麼事我先——”
“小寒,”老人打斷他,“你老實告訴外婆,你是不是出事了?”
檢寒之一愣,擡頭看向老人,隻覺她的眼神似乎要将他洞穿,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這目光宛如一把劍懸在他頭頂,讓他的胸口仿佛被萬蟻噬心。
他過于大意了,他瞞得過别人,卻很難瞞過将原主從小養大的老人。
檢寒之霍然起身:“您安心養病,治療的費用我會想辦法解決,不用擔心。”然後在老人開口前匆匆逃離了病房。
外面烏雲成陣,一聲悶雷砸下來,路上人群望一望天,紛紛加快了步伐。
檢寒之去醫院開了一些鎮靜藥,回到天台家中時,雨剛好落下。
狂暴的雨水從天漏鬥裡傾瀉下來,将天台上那一盆盆花草蔬菜砸得東歪西倒,地縫裡不知什麼時候開出一朵淡黃色太陽花,孤零零一朵,在雨中顯得格外孱弱可憐。
檢寒之鑽進屋中放東西,過了一會,又撐開一把傘出來,替那朵小太陽花遮上。
他蹲了許久,直到腿有些發麻,才起身回屋洗澡,反複搓洗身上的淤青。
這個澡洗了足足半小時,檢寒之換上一身寬松的背心短褲,擦着濕潤的發絲,單手打開冰箱——不出他所料,冰箱裡除了幾瓶酒,别的什麼都沒有。
這時,系統上線解釋:“狂攻守則第三條,禁止在冰箱裡存放酒水之外的任何東西。”
檢寒之一陣頭疼,心罵有病,幹脆一股腦抽出那幾瓶酒,當場給自己調了一杯特飲。
系統閑着無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你怎麼會調酒的?”
“以前滿世界到處出任務,多一點技能傍身,就多一點活命的機會,調酒就是那時候學的。”檢寒之搖完最後一滴酒液,推開後屋窗戶,雨絲混着風一齊飄進來。
他将酒杯擱在窗台上,給自己點着一支細煙,從樓頂側身往下望。
樓下開來一輛小轎車,男主人從駕駛座下來,冒着大雨跑到後備箱拿出一把大傘,又趕忙跑到副駕,拉開車門,護着自己的妻兒下車。
一家三口在雨中匆忙奔跑,檢寒之目送他們鑽進樓道,他夾着煙猛吸一口,淡淡的煙霧熏迷了眼睛。
他翻開手邊的一隻筆記本,上面記錄着一串人名,都是過去欺負過原主的人。
檢寒之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将煙頭杵在紙上,燙出一個小洞:“一個個來,誰也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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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思量冒着大雨,開車回到私人莊園。外面電閃雷鳴,莊園内卻鴉雀無聲。
雨水順着解思量的黑風衣外套淅淅拉拉滴在地上,他的臉色黑得可怕,管家和保姆們見狀,一個個都噤聲做自己的事,誰都不敢開口打擾。
解思量徑自走進卧室,鎖上門,鑰匙往床上一扔,直接走到床對面的書架前,按住其中一本書往下掰。
這動作不知是觸動了什麼開關,書架被緩緩拉開,露出牆後的一扇小門。
解思量脫下外套,從門後挂鈎上取下一件白大褂,又套上手套,鑽入門内,慢慢融進黑暗,踩着台階來到了一間密閉的地下室。
地下室内四面慘白,正中擺着一張巨大的金屬操作台,解思量點開手機裡偷拍的檢寒之調酒照片,又從角落櫃子裡取出一團泥,開始照着檢寒之的模樣捏泥塑。
泥塑漸漸成型,解思量從不同角度拍了幾張照,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松開過,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并不滿意。拍完照片,他搖搖頭,将泥塑舉起來,毫不憐惜地摔在地上,擡腳碾碎。
解思量慢條斯理地擦淨手指,俯視滿地狼藉,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離開地下室,回到客廳,他打電話吩咐秘書:“幫我查一個叫檢寒之的人。”